范秋华走过去,兄弟三人皆心虚的低着头。
“三位客官,还有何吩咐?”
范秋华温言细语的询问,老大这才将头抬起来,硬着头皮道:“姑......娘,我们兄弟三人没有钱,我们兄弟三人实在是饿得慌,这才进来要了吃的,所欠的饭钱,能否让我们做工偿还?”
“这个......”范秋华不是掌柜,自然做不得主。
她吱呜了一下,看着老大,道:“这件事,我做不得主,你们兄弟仨稍等片刻,我去请我们掌柜的来与你们说。”
兄弟仨点点头,心情忐忑的看着范秋华离开。
片刻后,楚蘅随了范秋华过来,两人站在桌旁,将那兄弟三人看着。
范秋华指了指那兄弟三人,道:“蘅儿,就是这兄弟三人没钱付账,想做工抵债。”
老大急忙起身,朝着楚蘅鞠躬:“对不起,掌柜的,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也是饿极了,被逼无奈,才这般做的。”
楚蘅听了听口音,拧眉问:“你们兄弟三人不是崇华县人士?”
老大急忙回答:“我们兄弟三人来自北牧边关的沙田县。”
一听北牧边关这四个字,范秋华心口一紧,无比激动的将兄弟三人看着,“你们来自北牧边关?你们可知道,北牧边关的战事如何了?”
兄弟三人不解的回视着她,不明白,她听了北牧边关这几个字后,为何这般神情激动。
老大道:“我们离开沙田县的时候,大风王朝的jūn_duì 与北牧的jūn_duì 正打得火热,死了不少当兵的,也死了不少百姓,我们一家就是为了躲避战事,这才举家离开沙田县。”
“死......死了不少当兵的?”
范秋华内心一沉,眼眶一下子红了,含泪将老大看着:“大兄弟,你.....你可认识一个名唤田大牛的人,他去了北牧边关抵御北牧入侵。”
那老大沉默,苦思冥想许久,才道:“我认识一位田千户,他的名字叫田大牛,先前,北牧一支jūn_duì 侵略我们沙田村,正是那位田千户带人去解救的村民的。”
“田千户,那一定是大牛哥了。”
范秋华面上一喜,一时激动竟然抓着那老大的胳膊追问:“大兄弟,那位田千户现在在何处,情况如何?可有受伤?”
那老大将头一摇,道:“姑娘,田千户带兵解救了我们沙田村后,便离开了,至于他现在在何处,情况如何,可有受伤,我也不知道。”
闻之,范秋华有些小小的失望,神色暗淡了下去。
楚蘅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秋华姐,大牛哥是个有本事的,入伍短短时间,竟然晋升做了千户大人,你放心,大牛哥一定不会有事的,等北牧这场战争结束了,或许他能荣耀归来,到那时候,再没人敢瞧不起他。”
“嗯。”范秋华这才收起忐忑不安的心情,面对楚蘅重重点头,“蘅儿,我等着他,等着他满载荣耀而归。”
到那时候,庄秀云那泼妇便再也不敢欺负大牛哥了。
等范秋华打听了田大牛的消息,楚蘅这才继续问那兄弟三人:“这几日,崇华县的人流忽然变大,可都是从北牧而来的难民?”
兄弟三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老大道:“幸好,崇华县的县太爷没有吩咐守城的侍卫封锁城门。”
为何这两日,围堵在万珍楼,仙来居,迎客楼的民众只增不减,这个问题,楚蘅一下子明白了。
旋即,楚蘅便皱起了眉头来。
多如过江之鲫的难民涌进崇华县,对万珍楼,迎客楼,仙来居造成了影响,持续下去,势必也会影响仙悦食府的生意。
正当楚蘅考虑难民进城会对仙悦食府造成怎样的影响时,那老大忽然颤颤巍巍的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姑娘,这顿饭钱,我们兄弟仨能不能做工抵?”
生怕楚蘅不答应,老二,老三急忙帮腔。
“掌柜的,我们兄弟仨很勤快,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嗯嗯。”
楚蘅收了收心思,挑眉瞧他们兄弟三人面黄肌瘦的模样,对范秋华道:“秋华姐,让墨春再拿些饭食给他们兄弟三人吃,等他们兄弟三人吃饱后,安排他们去后厨,帮忙洗碗一日。”
“好。”范秋华应声去做。
那兄弟三人恰没吃饱,听了楚蘅的话,顿时一脸感激的看着楚蘅,纷纷道谢:“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
仙悦食府打烊前,两名衙役登门了。
范秋华见是官差,急忙请了两人到楚蘅跟九爷的面前。
九爷坐在柜台旁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连屁股都懒得挪动分毫,扬起眼帘来,瞄了两名衙役一眼。
那凉凉的眼神,看得两名衙役心头一阵发慌。
想着,此番前来是找九爷募捐的,两名伙计都苦了一张脸,胆颤心惊。
真是祖坟的位置没选好,他们哥俩才倒霉,抓阄抓到了东大街。
倒霉鬼倒霉,陈金宝交待的事情,他们哥俩还得照办,于是乎,两人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嘿嘿......九爷下午好,楚姑娘下午好。”
“傻笑个屁。”九爷可没闲工夫,盯着两名衙役傻笑,“有事说事,陈金宝让你们俩来做什么?”
两个傻笑中的衙役赶紧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其中一人回答:“最近这两日,有不少来自北牧边关的难民涌入了崇华县,陈大人担心太多难民涌入城中,对城中百姓造成影响,于是乎,便想了一个办法,在崇华县县城外设立一处难民营,将所有难民都集中在难民营,一则这是给那些难民安了一个家,二则方便管理那些难民。”
九爷认同这说法,听得缓缓点头:“这主意不错,没想到,你们那胖乎乎的县太爷,这回倒是聪明了。”
胖乎乎的县太爷!
两名衙役嘴角抖了抖,这句话,若是让陈金宝听见,定要气得一天食不下咽,这凤九爷还真是个痞子,什么样的浑话都说得出来。
“九爷,这主意确实不错,但是衙门经费短缺,县太爷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给那些难民建设难民营。”
衙役将话说到这里,九爷跟楚蘅有些明白了。
楚蘅道:“两位今日来,可是找我们募捐?”
“嗯嗯嗯。”两名衙役齐刷刷的对着楚蘅点头,拍着马屁道:“楚姑娘可真是一个通透之人,难怪能将仙悦食府经营得这般红红火火。”
“少拍马屁。”九爷厉声打断两名衙役的话。
向楚蘅拍马屁,这可是爷他的活儿。
九爷不悦的冷了两名衙役一眼,旋即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出来,伸手递了出去,“这是仙悦食府捐给灾民的。”
银票是厚厚的一叠,其中一名衙役接了过来,数了数,足足五千两之多。
这大王镇第一痞子流氓出手,竟然比万珍楼的万大掌柜还阔绰,一时之间,两名衙役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万裕。
作为一名家缠万贯的大金主,竟然只舍得给灾民捐一千两银子,真是够吝啬的。
拿到银票,两名衙役头皮一松,对九爷千谢万谢后,准备走人。
九爷看着两人转身,淡淡提醒着,“回去告诉陈胖子,这五千两银子,是爷募捐给灾民的,每一个铜子儿都要用到灾民的身上,若让爷知道,他陈胖子中饱私囊,爷定叫他好看。”
“是是是。”
两名衙役连连点头,“九爷,我俩一定将您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给县太爷。”
“嗯。”九爷这才默许两人离开。
两名衙役离开不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浓浓暮色笼罩了大王镇这座小城镇,热闹繁华一天的街市逐渐归于平静,连那些个白日里在街上穿来穿去的难民,都各自去找了避风之所,街上逐渐变得人烟稀少。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墨春去熄灭了门口的灯笼,将酒楼打烊。
酒楼打烊后,便可以吃晚饭了,劳累了一下午,众人都挺饿的。
田朵,田二牛,郑萍萍三个活泼的赶紧将饭菜都端上桌,迫不及待的等着开饭,可是,菜还没上完,就见二狗子从后厨里冲了出来,跑向楚蘅。
楚蘅道:“怎么了?”
二狗子急得红了一对眼眶,回答:“两位掌柜的,我家三狗子忽然晕倒了。”
“晕倒了,怎么会晕倒?”
楚蘅一下子拧起了眉头,原本,她是可怜这兄弟三人,才留了这兄弟三人吃晚饭,没想到,那三狗子竟然会晕倒。
“随我去看看。”
楚蘅走出柜台,从二狗子身边绕了过去,大步往后厨走去。
九爷眸子眯了眯,紧步跟了上去。
后厨的水井边,那老大正怀抱着昏迷不醒的三狗子。
柳氏,方义生,王氏等一群人正围在兄弟俩的身旁,皆是一脸担忧的将三狗子看着。
见楚蘅跟九爷疾步走来,柳氏,方义生,王氏等人急忙退到两边,给楚蘅,九爷让路出来。
柳氏一向是个心善的,看向楚蘅,急忙道:“蘅儿,你不是跟着先生学了医术吗,赶紧给三狗子看看。”
楚蘅朝柳氏轻嗯了一声,走到三狗子身旁蹲了下去,先抓起三狗子的手腕,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老大心急如焚的看着三狗子,一边急声求着楚蘅:“掌柜的,求求你救救三狗子,只要你救活三狗子,我愿给你做牛做马。”
“我也愿意,掌柜的,只要你能救救三狗子,我二狗子也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楚蘅正在屏气凝神的给三狗子把脉,没有搭理老大跟二狗子,片刻后,只见她皱起了眉头来。
柳氏向来了解她,若非事情棘手,不会皱起眉头。
“蘅儿,三狗子为何忽然晕倒?”
楚蘅松开三狗子的脉,抬起头来,目光扫向柳氏,王氏,方义生等人:“娘,王婶,方叔,二牛,朵儿,你们全都退后一些。”
柳氏,王氏,方义生,田朵,田二牛等人不明所以的退后了几步。
楚蘅偏头,目光瞟向身边的九爷:“爷,你也后退几步。”
“为何?”
玄铁面具下,九爷将眉头拧了拧。
爷他将目光扫向三狗子,觉得楚蘅这么吩咐,跟三狗子的昏迷有关系。
楚蘅定了定神道:“三狗子患的可能是瘟疫。”
“瘟疫!”
众人不敢置信,一脸意外的重复着楚蘅的话。
楚蘅话落,九爷伸手,一把将楚蘅拽了起来,拉着她远离三狗子:“既然知道是瘟疫,还不赶紧远离他一些。”
知道九爷是在担心自己,楚蘅心头一暖,道:“我还不能确定,三狗子得的就是瘟疫。”
九爷眉头拧得死紧,眉宇间的褶子能夹住筷子。
“万一真是瘟疫呢,你知不知道,瘟疫是会传染人的。”
楚蘅点头:“我知道,但是三狗子已经入了仙悦食府,与娘,王婶,方叔他们都接触过了,我必须确定三狗子染上的是不是瘟疫,如果是,我好提前给所有人预防,还有,三狗子染上的若真是瘟疫,那么,难民之中,必然还有其他人染上,咱们得确定了此事,尽快去衙门通知陈大人,让陈大人提前做好预防瘟疫蔓延的准备,如若瘟疫蔓延,整个崇华县都完了。”
崇华县完蛋,仙悦食府自然也会跟着完蛋,想要保住仙悦食府,就必须先保住崇华县。
九爷眉头皱了又皱,唇角抿了又抿,过了好半天,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出来,倒了一粒药在左手的掌心之中,命令似的吩咐楚蘅:“将嘴巴张开。”
那药丸楚蘅吃过,是天山雪莲,有解毒,强身健体之功效。
楚蘅将嘴巴张开,九爷拧着眉头,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看着楚蘅吞下天山雪莲后,九爷紧拧着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
“蘅儿......”
柳氏那眉头跟九爷一样皱得死紧,不放心的将楚蘅看着:“早知道,便不让你跟着先生学医了。”
楚蘅将目光移向柳氏,与柳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娘,放心吧,我服用了九爷的天山雪莲,不会有事的。”
“母后,母后,不能做的事,你不要逞能,好不好?”
小翊儿满含担忧的话,也在楚蘅耳边响起。
“母后,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玉临城外一个小村庄发生瘟疫,全村人都死绝了。”
那是前世,齐王凤铮初登基那年发生的事,为了不让瘟疫蔓延,动摇民心,凤铮的做法是,吩咐暗卫屠杀了整座村庄的人,一个活口都未留,事后,凤铮那个男人更是欲盖弥彰,一把火焚烧将那座村庄焚烧得干干净净,对外宣称,那座村子的人全都死于了瘟疫之中,为了防止瘟疫继续蔓延,才一把火将村庄焚烧殆尽。
那时候,小翊儿虽小,但是记忆却很好,竟然将那件事给记了下来。
小家伙怕是想到那座村庄的人都死绝了,这才对瘟疫这般忌惮。
楚蘅伸手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玉镯,用心声回应着小翊儿:“翊儿,母后已经服用了天山雪莲,天山雪莲能解毒,母后不会有事的。”
“九爷叔叔给你的?”
“嗯。”
听到楚蘅传来的心声,小翊儿手托下巴道:“母后,我勉强接受九爷叔叔做我的爹,想要我彻底接受他这个爹,他还需得努力。”
楚蘅抚摸着玉镯,抿起的唇上浮出一点笑意。
安抚好小翊儿后,楚蘅收起唇上的那点笑意,走回到三狗子面前,再次蹲了下去,动手挽起三狗子的袖子。
破破烂烂的袖子被楚蘅卷起,三狗子瘦黄的手臂暴露出来。
老大跟二狗子看向三狗子的手臂,顿时抽了一口气。
二狗子用手指着三狗子的手臂,吞吞吐吐道:“大......大哥,三狗子手臂上,何时出现了这么多小红点?”
老大不知情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难怪,前日晚上,三狗子说身上痒,用手去挠,当时,我以为是他几日没下河洗澡了,身上不干净,才痒痒难受的,便没放在心上。”
二狗子接过老大的话,道:“身上痒,这么说,三狗子身上也有这些小红点。”
楚蘅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一脸凝重的表情。
再看清楚三狗子手臂上这些红疹后,她已经确定三狗子染上的是瘟疫中的一种——天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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