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多没吃饭了,你还有力气哭,田朵,你可真彪悍。”
田朵止住哭声,眨了眨泪眼:“你这没良心的,我都难过死了,你还笑话我。”
“好了,你别哭了,我有办法让你不嫁给李二嘎那个歪嘴。”
“什么办法?”
听田二牛这么一说,田朵眼中再次浮出一丝希望。
“是什么办法,你赶紧说,明儿个,那李二嘎家便要来迎亲了。”
田二牛道:“李二嘎来迎亲,娘跟爹总该放你出去吧,按着咱们崇华县的风俗,我这个做弟弟的,是要给你送亲的,我跟着你的花轿,到时候,咱们半路逃跑,去崇华县找蘅儿姐,大牛哥临走的时候,拜托了蘅儿姐照顾你,你去找蘅儿姐,蘅儿姐不会不管你的,蘅儿姐身边有凤九爷,连县太爷都要给凤九爷几分薄面,那李二嘎一家绝对不敢去找蘅儿姐的麻烦,你说呢。”
“二牛,还是你聪明,幸好你不跟你娘一条心,否则,我就完了。”
田朵心里好生庆幸,好在田二牛这个弟弟秉性纯良,不然,她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李二嘎家急着给李二嘎娶妻,好传宗接代,第二天,果真派了一顶花轿前来,那李二嘎穿着新郎袍,胸前戴着朵大胸花,喜气洋洋的坐在一头毛驴上,歪着嘴说话,吱吱呜呜吩咐轿夫:“快……。快走,我……我老丈人……家……就在……在前头。”
花轿在田家小院门口落下。
李二嘎从毛驴上下来,抖了抖身上的袍子,将头抬高,这才走进田家的院门。
“老……丈人……我来……接……接我媳妇……了。”
庄氏一瞧,花轿临门了,赶紧拿了钥匙,去将田朵房间的锁打开。
田朵依旧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坐在床沿上,头发没盘,新娘妆也没画。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做什么,花轿都临门了,你怎么还这幅模样?”
田朵瞪了庄氏一眼:“我不嫁李二嘎,二娘,这亲事是你应下的,要嫁,你自己去嫁。”
“田汉,这死丫头不配合。”庄氏朝门口吼了一声。
“赶紧进来帮忙。”
田汉冲进去,将田朵擒住,“死丫头,花轿都临门了,可由不得你。”
都这时候了,庄氏也顾不上她没换上喜袍,没画新娘妆,直接拿了床上的盖头给她盖上,然后与田汉一起,硬生生将她塞进了花轿。
“多……多谢……老丈人,多……多谢……岳母大人。”
李二嘎瞧着田朵那窈窕的身段,歪嘴里流着哈喇子,拜别了田汉与庄氏,便翻身骑上毛驴,领着花轿离开田家。
田二牛跟在花轿的后面,这是送亲的规矩。
庄氏一把将他拽住,低声提醒着:“二牛,好好看着你姐,别让她逃了,等你回来,娘给你割肉,烧红烧肉吃。”
虽然红烧肉很诱人,但是田二牛觉得不能为了红烧肉出卖田朵,便点点头,随便应付庄氏几句:“娘,你放心吧,你儿子我出马,田朵绝对插翅难飞。”
“不愧是娘的好儿子,娘没白疼你。”
庄氏这才放心。
花轿跟着小毛驴缓缓而行,出了宁溪村,往李家村方向而去。
距离李家村只有一里路时,田二牛忽然抱着肚子,蹲在路边:“哎呦呦,姐夫,我的肚子好痛。”
李二嘎勒住毛驴,挥了挥手,让身后的花轿停下来,扭头去问田二牛:“小舅……子,你……你咋的了?”
田二牛抱着肚子,抬起头,一脸为难的将他看着:“好像是吃坏肚子了,有些想拉稀,姐夫,能不能将花轿停下来,容我去树林里方便方便,嘿嘿,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好……吧。”看在田朵的面子上,李二嘎勉强答应了。
“谢谢姐夫。”田二牛嘻嘻一笑,抱着肚子冲进路边的树林里。
李二嘎等人守着花轿,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见田二牛从树林里出来,正心焦着。
树林里一阵晃动,便见田二牛抱着肚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二嘎瞅了他一眼,一脸不高兴的问:“小……舅子,你拉稀……为啥……那么久。”
田二牛走花轿边,抬起头,咧着嘴,对着李二嘎笑,“姐夫,你马上就知道了。”
话落,他忽然直起了身子。
李二嘎见他怀里有东西,“你……你抱的是……什么?”
“马蜂窝啊。”
田二牛哪里是肚子痛,去林子里拉稀,他根本是借口去林子里拉稀,找马蜂窝去了。
他脱了外面的半臂褂子,将马蜂窝包裹着,李二嘎这么一问,他手臂一挥,松手,那马蜂窝对着李二嘎飞了过去。
半臂褂子落在地上,马蜂窝暴露出来,成群的马蜂一下子围住了李二嘎。
李二嘎被蜇了几下,疼得嗷嗷叫,从驴背上滚了下来。
见状,抬轿的两名轿夫与迎亲的媒婆连滚带爬逃走。
田二牛当机立断,掀开花轿帘子,拉了田朵出来:“田朵,你还发什么愣,赶紧逃。”
田朵踉跄着下轿,掀起盖头,扭头瞧了那李二嘎一眼,这才跟着田二牛往大王镇方向去。
一路上,她心头不安的问田二牛:“这么多马蜂,那李二嘎不会有事吧。”
田二牛心里也没底。
荒郊野外的马蜂很是厉害,被蜇多了,很可能丧命。
“哎呀,管不了这么多了,田朵,你想被抓回去吗?”
田朵无可奈何,咬了咬牙,跟着田二牛一直往前跑。
两人害怕李二嘎家的人追上来,一口气直接跑到了仙悦食府门口,这才停下来,气喘吁吁。
“田朵,这里不是柳氏美食斋吗,何时成了仙悦食府?”
柳氏美食斋与不一般猪肉铺合并,改做酒楼生意这件事,田朵跟田二牛不清楚。
田二牛这么一说,田朵抬头,看着仙悦食府那大气恢弘的牌匾,顿时脸色煞白。
“难道……难道柳婶跟蘅儿姐搬走了?”
如果柳婶跟蘅儿姐不在,谁能护得了她,她岂不是要被抓回去,嫁给李二嘎那个歪嘴。
“欢迎光临仙悦食府,这位客官,里面请。”
这当两人一脸犯愁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将过来。
田朵脸上一喜,激动得抓住田二牛的胳膊:“二牛,二牛,是秋华姐的声音。”
“走,进去找秋华姐问问。”
“嗯。”
两人走进仙悦食府,一眼便看见范秋华站在门前迎客。
“秋华姐,真的是你。”田朵眼眶一红,走进去,一把将范秋华抱了个满怀。
范秋华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定了定神,问她:“田朵妹妹,你怎么了?”
田二牛把这两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给范秋华听:“秋华姐,蘅儿姐在哪里,现在只有蘅儿姐保得住田朵了。”
“田二牛,你娘也真是的,怎么能为了二十两银子,就把田朵嫁给李二嘎那个歪嘴呢。”
田二牛一脸无辜:“秋华姐,这事是我娘干的,你对着我吼没用,我亲娘为了促成这事儿,把我这个亲儿子都关了两日。”
“秋华姐,你别骂二牛了,这次,若不是二牛帮我,我真完了。”田朵心里一阵后怕。
范秋华安慰了她两句,便领着他们姐弟去见楚蘅。
此刻,楚蘅正在后厨里帮忙,范秋华领他们姐弟二人到了后厨。
“田朵妹妹,二牛,你们怎么来了?”瞧见田朵那一对红得跟灯笼似的眼眶,楚蘅心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田朵妹妹,二牛娘又欺负你了?”
田朵抽哒了两下,回答:“蘅儿姐,我二娘为了二十两银子,把我嫁给李家村的李二嘎,我不同意,在二牛的帮助下,逃了婚,那李二嘎被二牛放马蜂蜇了,不知是死是活。”
楚蘅眉心处跳了跳。
李二嘎没事,田朵逃婚这件事好摆平,李二嘎若真死了,杀人偿命,凭她现在的能力,想保住田朵,田二牛都难。
见楚蘅表情凝重,沉默许久不说话,田二牛,田朵纷纷急了。
田朵哭哭啼啼问:“蘅儿姐,怎么办呀。”
“蘅儿姐,马蜂是我放的,那李二嘎死了,会不会要我偿命。”田二牛嗷的一声大哭:“我才十四岁,媳妇还没娶呢,我还不想死啊。”
田二牛的哭声不小,九爷的耳朵灵敏。
“他奶奶的,这两个拖油瓶又来连累蘅儿了。”
九爷低咒一声,丢下算盘,箭步冲进后厨里:“哭个屁,哭能解决事情吗。”
田二牛当下止住哭声,扭头,眼泪汪汪看着九爷:“九爷,救命。”
“发生了何事?”九爷不想楚蘅受累,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把田朵跟田二牛这事儿给扛了。
田朵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给九爷听。
九爷听后,目光瞟向一旁摘菜的墨秋:“墨秋,你去一趟李家村,看那李二嘎死了没。”
“是。”墨秋将摘菜的活儿全部丢给墨冬,起身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墨秋急吼吼回来禀报:“九爷,楚姑娘,小的打探到了,那李二嘎没死,只被马蜂蜇成了重伤,李家的人将他抬去了为民医馆。”
“人在为民医馆,那就好办了。”
楚蘅紧拧着的眉头稍微松了松,对田朵,田二牛道:“你们俩,暂时别出去,躲在仙悦食府,我先去为民医馆看看。”
叮嘱完田二牛,田朵,楚蘅扭头叮嘱九爷:“九爷,你哪也不要去,好好待在这里给客人结账。”
“喔。”
看见九爷乖乖点了头,楚蘅这才大步走出仙悦食府,套了马车,驾车风风火火赶向为民医馆。
到了为民医馆,楚蘅将马车停靠好,走进医馆一看,不见老爷子坐诊,只见一群病人排队等在诊席前。
“许大夫,我师傅呢?”
楚蘅心里着急,抓着许冲和就问。
如今为民医馆生意火了,许冲和心里高兴,对楚蘅的态度十分友好,见楚蘅走来,友好的笑着打招呼。
“楚姑娘,你来了,老爷子他正在里间救治一名被马蜂蜇成重伤的人。”
果然是李二嘎。
楚蘅心口一紧,急声问许冲和:“许大夫,那病人的情况怎样?”
许冲和把头一摇:“不知道,送进去的时候,看着挺严重的,脑袋都肿成了猪头,多半是救不活了。”
“嗷嗷嗷……”许冲和这话一落,楚蘅便听见嗷嗷的哭声传来,哭得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楚蘅循声望去,见到一对穿衣打扮中等的中年夫妇嗷嗷大哭,女人伤心得已经坐在了地上,眼泪鼻涕一大把滴在地板上,男人将女人扶着,哭得也是眼红鼻肿。
女人嗷嗷哭了片刻,抓着男人大骂:“都是你这祸害,要听你妹妹的话,让二嘎去娶田汉那女儿,花了二十两银子不说,还让那姓田的小贱人害了咱们二嘎,二嘎若是活不过来了,我也不活了。”
楚蘅旁听了片刻,可算听明白,眼前这对哭得要死要活的中年夫妇正是那李二嘎的父母。
“人都还没死呢,你们两个号什么丧。”楚蘅冷冷道:“我师傅在里面救人,你们这么号,不怕妨碍我师傅救人吗?”
被楚蘅这么一惊吓,那李二嘎的父母可算扁嘴不哭了。
“许大夫,周林,你们维持秩序,我进去看看。”楚蘅交待了一声,便绕过隔断,走到里间。
那李二嘎正躺在里间的病床上,老爷子为他拔了蜂毒,又给他灌了些药。
楚蘅走去,朝床上看了一眼,瞅见李二嘎那肿得发亮的脸,不由得皱了皱眉。
“师傅,李二嘎情况如何?”
老爷子偏头看了她一眼:“乖徒儿,你如何知道,这个人叫李二嘎的?”
楚蘅把田朵与李二嘎之间的事,简单说给老爷子听:“师傅,这李二嘎一定不能死,他若是死了,田朵妹妹与二牛就完了。”
老爷子有些为难:“乖徒儿,你知道,这李二嘎被马蜂蜇了多少下吗?”
“多少下?”楚蘅数了数李二嘎脸上的伤口,不下二十下。
老爷子道:“他浑身上下,一共有五十二处被马蜂蜇过的地方,成年人,被马蜂蜇十几下便会丧命,这李二嘎的命算大的,被蜇了五十二下,还能撑着一口气,到为民医馆来,为师已经给他拔了蜂毒,灌了保护心脉的药,三日之内,他若是能醒过来,便能安然无恙,醒不过来,为师也没有办法了。”
“这可不行。”楚蘅面部紧绷,“李二嘎的父母就在外面,若是让他们知道,李二嘎有可能醒不过来,一定会去找田朵,田二牛拼命。”
“母后,母后,我不是给了你一本药经吗,你拿给师公看看,或许药经能够救歪嘴叔叔的命呢。”
楚蘅正六神无主时,小翊儿开口提醒了她。
“对啊,太古药经。”楚蘅恍然大悟,激动的对老爷子道:“师傅,太古药经或许能救活李二嘎。”
太古药经是医学名典,百年前的女神医能凭着太古药经生死人活白骨,治疗一位被马蜂蜇伤的病人应该不在话下。
老爷子道:“你赶紧回去,把那太古药经取来。”
楚蘅当下冲出为民医馆,上了马车,疾驰而去,一刻钟时间,便拿着太古药经回到了为民医馆,直冲进里间里去见老爷子。
“师傅,太古药经取来了,你赶紧看看。”
老爷子接过古老的药经,翻开,快速阅览,寻找办法。
半盏茶的时间,老爷子面上一喜,“乖徒儿,找到了,找到了。”
“太好了,师傅,我守着李二嘎,你赶紧去配药。”
老爷子记下药方,将药经还给了楚蘅,快步走到药柜那边去配药。
半个时辰后,老爷子拿着配好的药,回到里间,准备喂给李二嘎服下。
楚蘅问老爷子要了一粒那个药,拿着从里间走出来,走到李二嘎父母的面前。
李二嘎的母亲见楚蘅从里间出来,抓着楚蘅的袖子,急声问:“姑娘,我家二嘎他好不好?还有没有救?”
楚蘅摊开手心,把手心里的药丸拿给李二嘎的母亲看:“这就是能救你家二嘎命的药,我用这药救你家二嘎,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姑娘,你说?”李二嘎母亲生怕楚蘅舍不得那药,急忙回答:“姑娘,你是要钱吗,要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救我家二嘎,我砸锅卖铁都给你把钱凑好。”
楚蘅道:“我不要钱,我要你们保证不去找田朵跟田二牛的麻烦,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就去找庄秀云跟田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