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去找同事告辞,装的大大咧咧的对他们道:“下次能不能约我参加些不健康但快活的活动哟,我得赶紧回床上躺一下,再联系啊。w”
跟上海和香港比起来,巴尔的摩实在是一个小地方,城市面积不大,人也少,只有不多的几个可以去游览的地方,港口,集市,水族馆,爱伦坡故居,几天就可以转个遍。
那个秋天,天气总是很好。工作日的中午,林薇总是走到码头,在那里找个有露天位子的餐厅吃饭,下了班又去内港闲逛,看夕阳变成浓郁的粉色,再渐渐暗下去,这才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去,早早的上床睡觉。
后来,她总是觉得自己那段日子大概是过的太平静了,而后又被许多纷杂的事情扰乱了视线,以至于那场媒体大战究竟是什么打起来的,她都后知后觉。
事情先是从香港一家报社的报道开始的,那间报社号称抽检了几种在售的粗加工中药材,得出的结果是硫磺严重超标,长期服食会导致肝肾损伤,甚至致死。这篇报道几乎涉及所有中药品牌,既有香港本地的老字号,也有大陆和东南亚的牌子。虽然华善堂从很早之前开始已经不再售卖粗加工的中药原料,只经营附加值更高的西药和中成药,但其门店和招牌却也被作为报道配图,频频出现在报纸杂志上。
公关部致电联系报社,编辑给出的理由有些牵强,却又很难反驳——既然硫磺在中药原料加工中被普遍的滥用,那么中成药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因其成分在生产过程中被数次提纯浓缩,如果原料有毒,那么中成药可能更毒。
华善堂只能对此作出反应,在几家大报上登了律师信,声明旗下并没有粗加工药材出售,全部中成药符合《中华药典》的规定。
但一般情况下,这种声明总是相对势弱的,更何况很快又被人捉到了把柄,香港药品检验规范中并没关于硫磺上限规定,但汞却是有的,而且还比大陆《中华药典》的规定更加严格。如果华善堂的药物真的都按照《中华药典》的规范执行,汞含量很可能真的是超标的。
于是,争议又转到汞含量上。汞与硫磺不同,不少中药配方都含有朱砂,或多或少而以,而朱砂的主要成分就是硫化汞,其中还有少量砷和铅之类的物质。从中医的角度说,朱砂有镇静催眠的作用,但从西医角度讲,这些功效都是未经论证的,其成分却都是毫无疑问对人体有害的,即使只是微量,经年累月服用也会导致慢性中毒。
就是这样,又一轮关于中药质量、安全、疗效,甚至于中医存废的争论开始了。从香港到内地,基本上所有经营中药的企业都受到了影响,华善堂也不例外,当年的半年报出来,显示主营业务收入下降,而fda认证计划又正好处在最烧钱的临床试验阶段,钱挣得少的、难了,花出去却十分容易,两项加总,数字自然是十分难看。
这本来只是一段时间内的非正常状态,却有几个不大不小的股东跳出来,要求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理由是集团业绩下滑,又遭遇公关危机,是现任管理层工作不力造成的,建议重组董事局,撤换高管队伍。
这一炮一炮的攻击看似目标广泛,但具体到每一条罪状却都是针对陈效去的。弄到后来,甚至连陈康峪当年的旧账也被翻出来——参与走私,不事主营业务,沉湎于高风险的资金运作——撇开经营上的策略不提,陈效在为人处事方面与陈康峪多少有些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是决绝而孤勇的人,好的时候一群人如众星拱月般簇拥在身后,坏起来却也是最容易遭人冷箭的。而陈效大约更招人恨一点,因为他爬的更高,而且又有一个fda认证计划吊在那里,巨额的投入,漫长的时间线,看不到预期希望的结果,最终的成败又是未知的。
现如今,大股东中除去几个态度特别激进的,其余大多保持中庸,看似和事佬,其实就是墙头草一根,更有些不想招惹麻烦的干脆就避出去休假了,赖至成就是其中之一。在这种情况下,正反两方面似乎都没有绝对赢面,关键是看哪方能争取到更多股东的支持,
林薇看清楚那帮人孩儿般的面孔,她打电话给陈效,对他说:“要不我暂时回香港一段时间吧?”
“不用。”他回答,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