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效……”她嘴里轻念,而后又提高了声音喊,“陈效……”
周围是混乱的人群,无人回应,
千羽很快也被送上车,林薇没看到她,只听到她说话的声音,说得是什么却无从知晓,好像只是一阵嗡嗡嗡的杂音,失落在纷乱的背景里。千羽没事,林薇告诉自己,好像也是在对陈效说,而后注意力再一次失去焦点,她几乎昏厥。直到又一个担架被抬上来,有人在呕吐,她以为是千羽,艰难的转过头去看,眼前所见却如同这一天一夜的疯狂经历一样不真实——是陈效,正半躺在担架上,手拿着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一边咳嗽一边吐,吐出来的东西似乎是血。旁边的急救医生好像就在等着他吐完,接过塑料袋,把他往担架床上一摁,押给他扣了一个氧气面罩,紧接着就把他胸前的衣服撕开了,
她脑子里还是方才所见中枪倒地的画面,连同想象中血如泉涌的惨状,结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陈效身上的穿的t恤撕开,里面是件黑色马甲,刚脱下来就被边上的警察拿走了,身上没有什么血流不止的窟窿,甚至连包扎都不用,医生徒手检查了一下,替他盖上条被单就算完事了。
等医生弄完,回头看见林薇,张嘴就训她:“看什么看,你肩膀上还得缝针呢,快躺好!躺好!”
“他怎么回事啊?”林薇颤颤巍巍的想把脸上的面罩拉下来。
“穿防弹背心中枪了,”旁边等着做笔录的警察插嘴,“距离这么近,肋骨没断算是不错了。”
“那他怎么在吐血啊?”林薇又问。
“大概有点内出血吧,不严重,休息休息就行了。”医生轻描淡写。
正说着,陈效翻身起来又要吐,医生很专业的又给了他一个塑料袋,可他却对着袋子酝酿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林薇木然的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就好像对着一个幻象,直到他不觉得恶心了,抬起头对她笑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大概又被他耍了一次,而且,这一次竟是在她面前诈死!她怒从心头起,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手撑着担架边上的金属框架就要起来,只可惜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痛得她又倒下去。
这一下是真不行了,眩晕和疼痛变做一粒粒黑色的光斑,越来越密集,很快挡住了她全部的视野。她突然觉得累极,但这疲累来得正是时候,陈效还活着,千羽也没事,至于其他,都跟她没有关系了。黑暗中,有人握住她的手,她放弃了一切抵抗,任自己睡过去。
车门关起来,一路鸣笛往医院驶去。
林薇再醒过来,已经是在病房了,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柔暗,一切都安静下来,她静静躺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是何时何地。很快就有个医生来替她检查,告诉她:她肩胛上有一处刀伤,已经缝了针,还有头部的钝器伤引起了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
刀伤?她这样想,如果她肩上的是刀伤,那后来听到的那两声枪响又是怎么回事呢?脑筋转得很慢,她百思不得其解。
医生出去,警察就进来了,开始替她做笔录,她如实回答,直到最后大学停车场上那一段,她留了个心眼儿,只是说:“他们一直按着我们,不让抬头,而且太紧张了,什么都不记得。”
替她做笔录的是个挺和气的中年女警,很理解的点头,让她在纸上签字画押完了,就准备要走。
“那几个人都抓住了?”林薇叫住她问。
“两死两伤,都抓住了,你放心。”女警回答。
林薇点头,却不知为什么,她并不放心。
不多时,千羽也做完笔录,被警察送她这儿来了。陈效最晚完事儿,大约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也可能是因为他要说的比较多,一直到夜里才见到。
那时,林薇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挂水,千羽前一夜也没睡好,困得不行,早早的就在旁边的加床上裹了条毯子睡着了。陈效推门进来,病房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走廊里漏进来的那一点光线,但不必看,林薇也知道是他。午后,他看着她,一步步朝她走过来,那种节奏似乎已经蚀刻在她的意识深处了。
他走到病床边,手放在枕边。林薇睁开眼,装作奄奄一息,用一种快咽气了一样的声音,对他哭诉:“医生跟我说我脑子里有个血块,开颅手术也不一定能拿得掉,怎么办啊?”
她演技不好,装的并不像。她以为他会笑,但他却没有,只是俯身下来。有一瞬,她竟以为他要吻她,结果却还是没有,他只是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像没这么严重吧。”
“就许你装?”她放弃了,坐起来。
“我装什么了我?”他好像很冤枉,替她调高病床靠背。
她语塞。的确,这是一场毫无把握的豪赌,如果匪徒直接爆头,他一点机会也没有。她突然就觉得后怕,喉咙干哑,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很久才又问他:“医生说你能起来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