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我们好聚好散。”他打断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林薇站在那里,又一次觉得自己看低的毛云晨,就像那次他一个人唱完那首《广岛之恋》。处了那么久,来不及发现他全部的好,是她的损失,她在心里这样想,这大概是自己过上正常生活的最后机会了,听得出毛云晨还是心软的,只不过几句话,声音都是颤的。如果此时她追下去,事情的结果大概会不一样,但她终于还是任由他走掉了。
她又回到陈效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走进去。
陈效正在跟财务部的人讲话,看见她就停下来问:“你没事了?”
“没事了。”她回答,关上门,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来。
星期一,收购按计划顺利进行,随后的那个礼拜,整个项目组都在为一些后续工作忙活,直到周末才算正式告一段落。星期六晚上,由公司市场部起头,搞了个规模不小的活动,算是庆功。
地方是在一个酒吧里,来宾除了公司员工之外,还有一些客户和供应商。撇开那些抓紧一切机会来联络感情的商界精英不说,真正年轻会玩的人也不少,一帮人疯到忘形。林薇其实也是被拉来充场面的,一来就坐在吧台边上喝酒,既不跟人搭讪,也不去跳舞。自从跟毛老师分手的那一天开始,她始终就是这个状态,工作之外,与其他人再没有交集。
“今天怎么不急着走?”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她转头去看,是陈效,正举起手招呼酒保,要了两杯波本,一杯推到她面前。
“干嘛走啊?”林薇反问,拿起酒杯啜饮一口。
“跟男朋友吵架啦?”陈效又问。
林薇听了就来气,却还是心平气和的回答:“分手了。”
“怎么回事啊?”他继续。
“需要原因吗?”她也不示弱,“瞧这满场都是二十几岁的帅哥,看着就高兴。”
她回头看看舞池,还想加上一句“你这种年纪的人不会懂”,但考虑到过犹不及,到底还是没说出来。陈效自然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奈笑起来。林薇看见那笑,就觉得烦,好像自己又被他看穿了。她起身就走,也是巧,才迈出几步就与一个陌生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是一张英俊的笑脸。
“你好。”陌生人对她说。
“你好。”她回答。
“请你喝酒?”那人更进一步。
“好。”她点头微笑,转身的同时扫了一眼吧台,陈效还坐在那里,正拿着酒杯喝的不疾不徐。她不敢细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陌生人报出几种饮品的名字,问她:“要哪一种?”
她突然一阵失望,他不是陈效,不知道她不喝鸡尾酒,但此时再回头,陈效已经不在那里了。
就这样直至深夜,同事中规矩些的都走了,剩下的全是玩惯了的人。汤晓英临走来跟她打招呼,神秘兮兮的说看见市场部的某个美女带了客户进了包厢,而后关门落锁。林薇只是笑,不予置评,她这一个晚上玩的也过分了,身边的男伴也已经换了几轮,还不知别人怎么在说她呢。阳光型、睿智型、深沉型的都有,但不管是哪种,她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说话浅浅的不到点子上,似乎绕着一个不可知的所在转圈儿,却始终不得突围而入,她一点继续深入的兴致也没有,还没开始就可以预见到结果不会好,她不禁有种宿命之感,是不是她这个人注定就是这样的套路,就好像她和毛云晨,开头搭上了觉得还行,慢慢的就生出一股厌倦,无可救药的变坏,最后一地鸡毛的收场,换一个人恐怕也是一样,合了又分,分了又合。而有些人却是始终在那里,一幅看戏的架势——陈效,她又想到陈效。
汤晓英走了之后,又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下,与她搭讪。
“林薇,你还记不记得我?”他问。
她抬头看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个子很高,她穿了高跟鞋还是只到他的下巴,身上是一件半旧的黑色t恤和破破的灰色牛仔裤,也许是因为相似的环境,也许是因为喝过酒,她感觉到他身上喷薄的体热,一瞬间,竟以为他是何齐。
“我们上次在片厂见过的。”他提醒。
她总算想起来,是那个硬照摄影师。但下一秒,他又变成了何齐。她不知道他们有多久未曾见过,似乎已经许多年过去了,但与其说是重逢还不如说是回忆再现。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从没有这么想他,也从来没有这样纵容着自己去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