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是传奇。
即便他今日就猝死,他的事迹也会流动在历史之中,被人们长久怀念。
同境之中,究竟是斗昭更强,还是重玄遵更强,又或者秦至臻有没有追上来……这些或许都还有争议。
但没有争议的是,姜望其人,确然是当世天骄第一,是所有年轻人里,最负盛名的那一位。
今天来龙宫宴的,无论是敌是友,对姜望是何等感官。没有人能够忽略他的光芒。而任何一个人,只要击败了他,就立刻能够名扬天下!
姜望是早就习惯了众所瞩目,但被一群心思各异的天骄盯着,感受又是不同。他赶紧张罗着让几人坐下,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当夜明珠的兴趣。
净礼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师弟身边的位置很紧俏。左边坐着叶青雨,右边坐着黄舍利。
他气鼓鼓地坐到姜望后面的席位,睁大眼睛盯着前排。师弟说过,要让他帮忙盯着。他今天就要看看,谁还能在他面前,把他的师弟骗了!
“今天来的人真多啊。”姜望颇有些后知后觉。
叶青雨:“是啊,人真多。”
欸?怎么同样一句话,好像意思不一样?后排的净礼,陷入了苦思。
坐在他前面的姜望,也试图摆脱尴尬局面,决定转入自己擅长的话题:“你知道在擂台战上,要怎么应对……”
他大略扫了一眼,锁定道:“青崖书院的弟子吗?”
许象乾正在跟照无颜窃窃私语,没有听到这一句,不然怎么也得跳起来闹一闹。
叶青雨轻轻一笑:“他都神临了,我可打不过。”
青雨果然是喜欢聊这些的!
姜望乘胜追击:“且不说打架的事情,你也修行到了如今的境界,对神临有什么展望?”
叶青雨道:“叶大阁主隔几天就给我安排一次试炼,帮我打磨基础。让我按方吃药,温养玉髓。又遍请名师,天天教这教那,还有你……”
她的美眸微抬:“为我解惑,教我凰唯真的完美神临之法。”
“云篆开花之后,我以前习练的道术也都融会贯通……说起来我神临的基础是满足了的。但天人之隔,不是基础补足就够。最要紧的还是人在天堑之前的那一步,或是踩着独木桥,或是踏着阳关道,或是一步就跨越了,或是摔下去粉身碎骨。我摔是摔不下去的,但还缺少一点契机。”
姜望颔首不已,老气横秋地道:“你的天赋是顶好的,只是缺少历练。今天能够说出这番话,神临的基础确实已经补足。叶阁主授业有方,令人钦佩啊。”
叶凌霄是有富养女儿的能力的,可以让叶青雨无风无浪的成长至此。由此对姜安安的成长更为放心了。
他并不期待姜安安将来多么有成就,他只希望姜安安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一如叶凌霄对女儿的宠溺。
叶青雨笑眼温柔:“你也有方。”
就在这小声的闲聊中。
陆续更多有人走入龙宫。
如盛国的盛雪怀,宋国的辰己午。
如理国的范无术,魏国的燕少飞。
再如辽国的耶律止,申国的江少华……
在黄河之会上有一定名次的天骄,都收到了龙宫宴的请柬,在这种可以代表国家的场合,诸国天骄也是能来即来。
白玉瑕和林羡当然也没有被忽略。
但白玉瑕已经辞国而走。林羡也暂时离开了容国,以个人身份拜入姜望门下。索性便都留守白玉京。
此外如齐国的计昭南、越国的革蜚也都没有来。
计昭南是因为齐国来的人已经够多,倒不知革蜚是为何。
然后又来了一个熟人。
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林正仁……
这厮能够活蹦乱跳到现在,真是顽强!
而庄高羡的心也很大,上次都摆明了送林正仁去死,拿林正仁的性命去做局。结果一转头,还是让林正仁大摇大摆的代表庄国。
君臣之间仿佛根本没有芥蒂。
以重玄胜的判断来看。一是庄国人才不足,除了林正仁之外,能够放到天下来比较的人,并没有第二个。二是庄高羡此人,是极致的实用主义。要的只是价值,看的只是结果,只要这个人能用,有用,他根本不在乎其它。他从来不相信忠诚,所以忠诚与否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景国人还没来。林正仁环顾一周,便走向盛雪怀。双方不管内心如何,面上还是谈笑自如。
姜望越来越怀疑龙宫在迎客这件事情上是有安排的,且居心不良。
因为跟林正仁前后脚走进殿中来的,恰是雍国的北宫恪。
总叫冤家撞冤家!
北宫恪旁边,还跟着一个年纪轻轻、脸上抹着油彩的假小子——墨家,戏相宜。
姜望用了很强的定力,才让自己不予以关注。
当初这个缠着他想买如意仙衣的没礼貌的小女孩,乃是真人级傀儡“明鬼”的掌控者,也是不赎城覆灭之战的墨家主力之一。
也不知龙宫宴有没有不许傀儡登场的规定?
但姜望虽然不去关注了。戏相宜却踏着马靴,背着铜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喂!你的衣服现在还卖吗?我现在更有钱啦!”她脑海里好像根本没有人情世故的概念,最初遇到的时候便是如此,这几年也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仍是想到什么就开口。
叶青雨在一旁悠然出声:“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有很多钱吗,这位墨家的小姑娘?”
她用纤柔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一颗虎纹桔,漫不经心地道:“钜城的财富你占几成?”
戏相宜眨巴眨巴眼睛:“你要跟我竞拍吗?”
叶青雨将剥好的桔子放到姜望的食桉,澹澹地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用钱砸我的朋友。有我在,他永远不会缺钱。”
姜望这时候也姿态优雅地用剑气切好了一碟蜜云瓜,每一片都是完美的弯月状,连餐碟一起轻轻放在叶青雨身前。
戏相宜不太懂他俩为何要互相给对方处理珍果,这不是平白浪费了两道工序吗?太不符合简洁的美学,也太不“节用”了!
她亦是有点委屈:“可我真的很喜欢这件衣服,很想拆开来研究一下。我砸钱是因为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见她不是真的要以财势压人,叶青雨也便换了个语气,柔声道:“我们都有所求之物,但钱并不能够买到所有。就像我是你们墨家千机楼最高等级的日曜贵宾,我也买不到你身后的这只铜箱,对吗?”
墨家千机楼的贵宾等级一共七等,每一等都需要巨额的消费积累。从月曜开始,到火曜、水曜、木曜、金曜、土曜,最后是日曜。
这本身即是财富的证明。
戏相宜已经被说服了,但还有些恋恋不舍。
姜望平静地说道:“这问题你实在没有必要再开口,戏命已经替你问过一次了。”
“戏命?”戏相宜皱了皱鼻子,竟就转身走了:“那是一个奇怪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