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喜宝已经跑去看新到的书了,这年头新书很少,倒是红宝书年年都出新的,内容不变,就是不停的再版。喜宝也有一本红宝书,看了那么多年,早已倒背如流。
瞅着新书里有一多半都是各个版本的红宝书,剩下的小部分也都是所谓的新瓶装旧酒,她就没了兴趣。刚想问问她哥好了没,就看到她哥三步一扭磨磨蹭蹭的挪过来了:“宝啊!”
“噗嗤!”喜宝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她哥平常都是叫她名字的,通常只有有事相求,或者干了坏事需要人顶缸时,才会这么叫她。
“宝啊,你借我三块钱好不好?那套书太贵了,我的钱扣下了要买饭票菜票的,最多也就只剩下五六毛了。”
尽管赵红英并不曾限制借钱的具体额度,可毛头生怕将来连本带利还起来费劲儿,每回借钱都是紧抠着来的。加上已经开学一个月了,他已经有了经验,这回借的钱比上回还少,基本上扣除了饭票菜票的钱后,剩下的也就只够买个本子笔啥的。
喜宝就不同了,赵红英从来舍不得委屈她,再说这钱本来就是人家喜宝她爸赚来的。不单给伙食费比毛头多了一多半,赵红英还生怕她在县里看中个啥没钱买,每回放假回家都会额外多给一两块钱。
偏生,喜宝没啥追求,除了必要的吃喝外,也就跟毛头一样,买个本子笔啥的,最多最多也就是看到中意的书买上一本。开学至今才一个月时间,她已经攒下了五块钱,连带今个儿中午她奶给的钱,扣除伙食费外,手头上足足有七块钱的零花钱。
“给。”喜宝从兜里掏了钱出来,塞到了毛头手里。
毛头乐坏了,颠颠儿的跑去付了钱,把那套书拿到手后,这才好像终于放下了心,回头拍着胸口跟喜宝保证道:“等回学校后,我就给你写借条,放心,跟奶一样,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喜宝也没说不用,只是笑眯眯的指了指他身后。
就在刚才,毛头忙着把书往怀里搂时,校园男神徐向东也进了书店,一看到他们就冲了过来:“宋社会!你也来逛书店呢?”
就算小时候不想承认这个名字,叫了那么多年,毛头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听到好哥们大兄弟的声音,毛头第一反应不是高兴的答应,而是抢先一步站到喜宝跟前,将两人隔开。
喜宝一脸无奈,她本质上还是个傻孩子,真没那么早熟,只是看到毛头这么个反应,还以为她哥只是不想小伙伴被抢:“哥,我不会跟你抢的。”
“走走,赶紧回学校去,再晚一点天就黑了。”毛头只当没听到喜宝的话,一手抱着书,一手就去拉喜宝,还不忘对徐向东说,“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别啊,我跟你们一块儿回学校。等等我啊,宋社会!”眼见这俩兄妹跑了,徐向东立马转身跟上,边跑边唤着,“宋社会你买了啥书?对了,我今天从家里又带了两本小人书来,还有我表姑送我的两盒月饼,回头我给你尝尝。”
毛头在好兄弟和亲妹子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妹妹,拽着喜宝就是一路狂奔,直到跑进了学校大门。
问题是,徐向东也没放弃,毛头和喜宝一路跑,他就一路追,心下还纳闷,毛头跑得快也就算了,咋他妹妹也跑得那么快呢?差点儿没累死他。
好在,到了学校后,毛头就放开了喜宝,主要是为了安全起见,宿舍楼就在校门的右边。当然,整个县一中统共也没几栋楼,靠操场那边有两栋三层的小楼,那是教学楼,平时上课都在那边,老师们的办公室也在那边。教学楼东面,是一溜的平房,那是食堂和伙房,西面就是宿舍楼了,学生和老师住在一起,同栋不同层,当然男女生还是分开的,哪怕只有一栋宿舍楼,也是从中间一分为二,两边都有各自的楼梯,却并不相通。
“你回宿舍去,赶紧去。”毛头立马把喜宝往宿舍楼轰,眼见她走向了女生宿舍楼那边的楼梯,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身拦住了徐向东,“走,咱们先去换饭票菜票。”
徐向东惊讶的看了看他怀里那好几本成一摞的书,好奇的问道:“你不先回去放书?”
“你帮我换一些吧,我先去放书。”毛头果断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钱,这是他下周的伙食费。
“也成。”徐向东不疑有他,接了钱就往食堂那头跑。
见他走了,毛头才往宿舍楼去,刚上了楼梯,就被后头的同学追上来问:“宋社会你等等!”
今个儿咋那么多事儿呢?毛头特别无奈,不过他连臭蛋都能照顾好,应付这些好奇心旺盛的同学,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咋了?”
“我一直就想问问你,刚才那个……咱们班的宋言蹊同学,真的是你妹妹?”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毛头还是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愣了一秒后,他格外理直气壮的说:“那当然!她不是我妹,难道还能是你妹?”
“亲妹妹?真的是亲妹妹?”
“对啊!”毛头边上楼梯边回答,浑然不知自己接下来的话,会给同学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她就是我亲妹妹,我俩是双胞胎。”
可怜那同学脚步一错,要不是运气好及时抓住了楼梯扶手,他能直接从上头一路滚下去。即使勉强稳住了身形,那人也被吓得不轻,脸都白了:“你开啥玩笑?宋言蹊跟你是双胞胎?不可能!”
说话间,已经到了二楼宿舍,毛头压根就没注意到后头险些发生的惨剧,他只径直走到第一间宿舍里头,头也不回的说:“不是双胞胎是啥?哦,我跟她一男一女,是不是应该叫龙凤胎?”
“啥龙凤胎啊?”留在宿舍里的同学好奇的问道,还顺手指了指身边的床铺,“徐向东拿了两大盒月饼来,特地给宋社会你留了一整盒!”
哪怕没多说啥,那脸上的嫉妒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他就说嘛,宋社会特能溜须拍马,不然人家好端端的县里高干子弟,为啥要跟宋社会玩在一起?不过,他倒不至于瞧不上,只是恨自个儿没本事,不然月饼啊瓜子啊糖啊,这些零嘴还不是随便吃?
然而,他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先前那个跟着上来的同学,一惊一乍的叫了起来:“宋社会!徐向东还真是在追你妹啊?不过……”比起这个早就已经暗暗猜测了许久的消息,他更惊讶的还是另一个消息,“宋言蹊还真是你亲妹妹啊?你没骗我?你俩真的是龙凤胎?”
“噗!”刚才嫉妒不已的那位同学,正拿着搪瓷缸子喝水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结果一听这话,当即喷了出来,一口气准确无误的喷向了毛头方向,然而毛头身手极快的往旁边闪了一下。于是,后头那位遭了秧。
后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头怒喷:“我刚才差点儿没被吓得摔到楼底下去,你又喷我一脸水?!”
“对不住,对不住,我跟你道歉,来,我给你擦擦。”忍着笑赔礼道歉的这位,终究还是没忍住,把毛巾甩给对方后,扭头向毛头求证,“你跟宋言蹊是龙凤胎?你俩一个妈生的?”
毛头拒绝回答这么智障的问题,只小心翼翼的把刚买来的一摞书放到靠里面的床头,又把挎包放下来,里头除了剩下三周的伙食费外,还有他央了他妈给做的辣酱。哪怕味道不咋样,起码足够辣,能下饭。
“宋社会,你真的跟宋言蹊是亲兄妹?一个爹一个妈?还是龙凤胎?那你爹妈可真对不住你。”一不小心,人家就说了大实话。
然而,毛头并不觉得他爹妈对不住他,放好了书后,他才回头认认真真的解答:“宋言蹊本来就是我亲妹妹,我俩打小就没分开过,小时候一块儿喝奶一块儿睡觉的。可后来,我奶把我妹过继给了我小叔,她就成了我小叔的闺女了。我小叔,四叔宋卫军你们知道吧?那是我们家最能耐的人,是个军官!”
眼见话题偏了,可这个年岁的男生,比起八卦消息,其实更喜欢听类似于jūn_duì 打仗之类的故事。一听毛头说他叔是个军官,立马兴奋的围了过来,连连央求他讲他叔的故事,还追问他叔有没有解放军的衣服,有没有上过战场。
还真别说,即便宋卫军是特殊作战部队的,可那也仅仅是出任务需要保密,像一般的训练啥的,还是可以说的。更别提家里还有个宠儿子的赵红英,她几乎一有空就说“我家卫军咋咋的”。当然那是之前了,现在她改了口,一提起就说“我家喜宝她爸啊”……
甭管咋样,反正毛头听了不少关于他叔的英雄事迹光荣故事。当然,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知道了,哪怕宋卫军本人不会说谎,也架不住一个看四儿子时自带美颜系统的赵红英了。
提起他叔,毛头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儿:“对啊!我记得我以前跟我小叔拍过照片的,那个照片哪儿去了?”
他的记性是真的好,哪怕这事儿过去有两年了,他依然清楚的记得当初的每个细节。仔细的琢磨了好一会儿,他一拍巴掌:“肯定是叫我奶拿去了,等我下次回家,把照片要过来,叫你们好好瞧瞧。我记得照片里,我小叔是一身的军装。”
那是绝对的,因为宋卫军并没有除了军装以外的衣服。
俩同学一致叫好,只是得了这话后,他们又想起了先前的话题,一个没忍住,问出了大实话来:“为啥你跟你妹半点儿不像呢?难道是你随了你爹,你妹随了你妈?”那你妈可就太不幸了。
哪怕不在意自己的长相,这话毛头还是不爱听:“说啥胡话呢?我跟我妹都随妈,我俩小时候长得可像了,人人都说我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模一样啊!不然,你以为啥叫双胞胎?龙凤胎那也是双胞胎呢。”
“一模一样?!”俩同学皆是满脸的震撼。
“对!以前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就是我老爱往外头跑,成天瞎跑,就给晒黑了。我妹就不一样了,她打小就不爱动弹,老待在屋里头。慢慢的,我俩就越来越不像了。”毛头扬着脑袋无比自豪的说,“幸好我晒黑了,不然要是长得跟我妹那样,以后还咋找媳妇儿呢?”
俩同学:…………小白脸再不好听,那也比黑炭头好吧?
这时,刚刚去换饭票菜票的徐向东回来了,一进宿舍就眼前一亮,挤开俩同学直往毛头跟前凑:“给你。对了,宋社会,我刚才去换饭菜票时,碰上你妹了。换票窗口那头人太多了,我本来都已经出来了,就把你的饭菜票给了她,回头又排了一次队,这才给耽搁了。”
毛头伸手去接饭票菜票的手顿住了,愣了愣后,他一把抓过票,随手往兜里一揣,然后一把揽住徐向东的脖子,磨着牙问:“然后呢?”
“啥然后?”徐向东莫名其妙,“然后我换完了就回来了。”
毛头认真的想了想,并在脑海里撸了一遍具体顺序。
依着徐向东这个说法,他是先去窗口前排了队,换到了一周饭菜票后,出来时才看到了喜宝。得知喜宝要换饭菜票后,就主动把刚到手的给了喜宝,然后拿着钱又往回跑了一趟。这还不算,之后他还特地把这个事儿告诉了身为亲哥的自己……
叹着气拍了拍他这个好哥们的肩膀,毛头语重心长的劝着:“大兄弟,追女孩不是这个套路啊!你这样,换个脾气大的,分分钟把你给揍趴下。”
揍趴下还不是最惨的,毛头真的很担心,要是他大兄弟追他妹的事儿叫他奶知道了,保不准就能搞出命案来。不行,这兄弟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同道中人,不能让人家这么快就上天了。
“来来,我跟你仔细说说这追女孩的套路。就说我们生产队吧,自打那一年知青下乡后,就多添了不少热闹。其他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打小看着知青们亲嘴长大的,就说我们队上那个姓姚的女知青啊,她跟我表叔在山上林子里偷摸着找对象,他们啊……”
“后来,他俩结了婚,生了俩孩子。万万没想到啊,姓姚的居然在去年闹起了离婚。多稀罕啊,我第一回听说还有闹离婚的事儿,可精彩了,我听了好几天壁角,才把事儿听了全乎……”
“还有个男知青,他更能耐,讨了媳妇生了娃后,卷了家里的钱就跑了。听说后来被逮住了,可惜没往队里送,而是去公社那头挑粪了,没工分还要住牛棚!”
“算了算了,跟你们说不清楚,我干脆演一个!”
徐向东跟俩同学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这里头有啥跟追女孩有关系的。不过,他倒是听得挺高兴的,要不是有其他同学在场,他还想帮着搭个戏呢!现在就算了,要是演砸了,多丢他师傅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