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
“你作为真一,并不重要,原初与终末在你的身上停留的时间甚至不如你曾经放牛的日子。”众妙之门冷冷回应。
很快,成天告别了阴阳归源,他回到了天央,恍惚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的敌人,他的同伴,一下子都与他有着很远的距离了。
璃幽成了荣,高不可攀。九州的几位甚至在王座面前占据主导,现在连与他关系最好的衡和小满都要去死亡神殿发光发热。成天从太虚回来,好像成了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家伙。
他骑着青牛走过市井街道,走过乡村山野,这里没有太虚那腐朽的气息,可来自宇宙中的死亡并不少见。
偶尔他会抬头看向宇宙中的黑色金字塔,看着那黑色阴影逐渐变小。
宇宙除了一片漆黑外,好像与以前又没了多少区别,毕竟至尊层次的人物距离尘世可太遥远太高大了,将祂们之间的斗争比作星辰运行轨迹的错乱,那么众生加在一起,不过星辰上的一个蚂蚁窝,何必去在意呢?就这样,成天与那些芸芸众生一样生活,甚至连法术都少用了。
一日,成天游历到古界,这是如今宇宙中少有的繁华大界。
古界的天类热情招待了他。
“你居然没被请去阻止死亡?”成天惊疑。
“也不是没有喊,只是圣王替我拦下了。”那古界之天摇头,他苦笑着看向大殿角落里那人偶般的少女。
“其实根本没有邀请古界之天。”众妙之门在成天心底揭露真相。
成天也看过去,“那是?”
他本想说女儿,但很明显能察觉到不对。
“一位朋友,莫名出了些事,便这般模样了。”古界之天回答。
“九州轮回留在这个宇宙的介质,但是内核已经被摧毁了。”众妙之门说道。
“什么?”成天一惊,他好像听到了十分不得了的秘密。
九州轮回?
九州还藏着这么一号人物么?他从未听说过,哪怕是当初九州崛起的寰宇之战都并未出现。在寰宇之战中,九州有几次都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成天依旧没有听闻过这位的存在。
“祂从隐秘时代成就羽化,独自撑起九州的轮回体系,暗中积蓄灵气,为后世的崛起时代奠定地基。”众妙之门介绍道。
“九州隐秘时代的羽化者,继承……”
“怎的话不说完?”
“认知被覆盖了,对于这个存在的很多探知变得十分模糊。”
“既然这个女孩是九州轮回的介质,意思是这位的本体去了宇宙之外,但仍然需要回来才留下这个介质,用于在关键时刻联系到祂?还能知道更多么?比如这位去了哪里,要做什么?”成天猜测。
“去……要……”众妙之门的回应突然变得卡涩,成天很少遇见众妙之门出现这种问题,那位九州轮回看来非同小可。
“那么,祂在哪?”成天换了个角度。
“太虚。”这一次,众妙之门回答道。
成天面色不变,他深吸了一口气,背靠座椅,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认知被覆盖的常识。
羽化者需要承接至尊尊位才能实现羽化,那么这位尊贵的九州轮回,祂继承的尊位是什么?九州中没有与众妙之门描述的能力匹配的尊位,但他恰好读过太虚的古经,太虚中拥有与这种描述符合的权柄,其力量也足以支撑起这样一个层次的羽化者。
“轮回尊位啊……九州有轮回尊位!”
一旦想到这一点,一种可怕的猜测不断在成天心底蔓延滋生。
如果太虚的终极尊位在九州,会不会另一个也在?而那位继承了终极尊位的存在又能做到什么?如此漫长的时光,轮回完全不在至尊的认知内,这是最恐怖的事情,完全的未知。
而太虚与九州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其中的关联会不会与太虚的坠落,九州的坠落都有关系?
成天一时间脑袋快要炸掉。
体内,众妙之门嗡动,猛地一震,震慑了成天的心神,令他安定下来。
在众妙之门震慑成天的那一刹那,角落里的少女抬头,那双漂亮的暗紫色的眼睛安静打量着他。
李成器疑惑,“这是怎么了?”
“头疼,无碍,一些老毛病了。”成天冷静下来,连忙摆手。
李成器没有多问,反而指了指天上,那宇宙中心的金字塔。
天罗地网中,那阴影已经缩减了许多。
“也许能避免死亡的到来,连宇宙都在帮我们,只是当死亡离开,这个宇宙又将再度沦为至尊的牧场了。”李成器感慨道。
成天缓过神,顺着李成器的目光看去,至尊的道韵已经覆盖掉了死火,好像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越是如此,成天越不安,他至今记得众妙之门肯定的答案——死亡终会降临。
成天在古界停留,直觉告诉他应该待在这里一段时间。
他其实很想去九州那片神秘未知的土地看看,但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能到九州去。如今天央至尊与九州圣王虽然齐心协力对抗死亡,可死敌的立场并没有消失,而那位圣王布下的宇法长城将至尊都拒之门外,以他如今的实力连偷渡都做不到。
成天如往常一样骑着青牛走在街上,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
一个女孩站在人群中,平静地盯着他。
那对宝石般的紫色眼眸摄人心魄。
“是你?你怎会在这?”成天认出了她,九州轮回的介质身躯,但她此刻应该在古界之天的宫殿里。
“因为时机已到。”少女说道。
她抬起手,那手臂洁白如玉,五指张开对准成天,好像一下将他推离出了这个世界。眼角处的红色泪痣仿佛游动起来,形成一头赤色巨龙,随着那赤色巨龙的出现,无边无际的迷雾霎时笼罩了这里。
这里的时空断裂了。
“什么时机?”成天皱眉,心底警铃大作。
“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我的出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惕。瞧瞧,我见到了什么,道德天尊的众妙之门。”
成天目光一闪,那少女出现在他面前,手掌轻轻拍在了他的胸膛上。
“放心,我这是在救你性命,毕竟若不是你那众妙之门开启了,我还真没有办法回到这副身躯里。那太一手段高明,无声无息地毁了这把钥匙,等我觉察时已无法归来。”
她盈盈一笑,美好如春雨,若是在大街上见到成天应该会有一天的好心情,但此刻他实在无法去欣赏,他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少女的手臂滴血不沾地穿过他的胸膛,握住的掌心闪烁着光芒。
“轰隆隆——!”
光芒若九天雷霆,煌煌烈焰,无法描述的灵从那光芒上升腾。
但下一刻,古界天地陡然暗沉,黑色死火燃烧,将一切事物压倒,那升腾而上的灵顷刻被点燃,杀死。
死亡醒来了。
昭示众生的失败。
…………
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层层破碎,道韵开始燃烧。
那原本缩减的阴影消失不见,嘭的破裂,仿佛被戳破的梦泡。
银面祭司的圣歌唱到高潮。
天边出现了八轮黑色太阳,边缘是暗红色的冕轮。八个太阳围绕着金字塔旋转。巨大的神殿内,心跳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仿佛一个重锤,捶打的宇宙接近崩溃。
至尊们再无喜色,“怎么回事?分明已经压制住了梦影!”
“怎会如此?死亡的苏醒难道不可避免?”有巨兽高呼。
蝼握紧隳八荒,呼唤魔神,他准备殊死一搏,此刻抱怨和追寻原因都毫无意义。青焰同样如此,她衔着苍冥刀,显化死亡律法的法冠。通明座燃烧着,火之法冠亦出现于头顶。
至尊则纷纷祭出本命器,没有生灵因为死亡的降临退缩,因为退缩没有任何用处。
祂们死死地盯着神殿大门。
心跳声加剧,不仅是来自那位终极的心跳声,至尊的心跳也在与其同奏。
“祂来了!”一位至尊突然死去,被死火笼罩,烧成了灰烬,临死前祂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祂来了!”一个宇宙突然死去,仿佛悲鸣般的声音喊道。
“祂来了!”祭司的圣歌唱到了末尾,众生一齐说道。
大殿没有走出任何东西。
一双巨大的膜翼撑开了神殿的穹顶,轰然张开,神殿的砖瓦不断地落下,砸入黑潮里。
宇宙瞬间黑暗,至尊的尊位与道韵都不再有光亮。蝼瞪大眼睛,看向那东西。
只能以绝望来描述的存在。
祂浑身披着黑色铁鳞,背后布满倒逆的骨刺,头颅两侧是倒逆的巨角,祂下半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下,根本看不清,祂太庞大,庞大到至尊不过蚂蚁般的生物。这就是大荒的黑色主宰,死亡的终极!
巨兽活动身躯,缓缓从金字塔的神殿内爬了出来,对着宇宙发出嘶吼,那嘶吼声穿透时间与空间,带着无法形容的古老苍凉。一直被压制在最低限度的死火疯了般开始燃烧,很快便点燃了整个宇宙,众生于死亡中煎熬,而后死去。
祂的鳞甲演奏着灭世的乐章,心跳的巨擂声与宇宙的悲鸣合鸣。
蝼运转宇法,符文炽烈。
青焰闪烁雷霆,牵动死亡。
至尊燃烧尊位,凝固道韵,构筑利刃。
王座中的存在收敛大道之光,屏息凝神,一个又一个国域扩张。
八轮黑日旋转,赋予万物以死亡。
宇法的光芒消失了,蝼慕然发现暗金碑文失去了效应,所有的宇法符文成了无用的符号。祂杀死了宇法与空间。
雷霆消弭,天威的概念消失了,青焰的苍冥刀凭空溶解。祂杀死了天威与阴间。
至尊的道韵与尊位消失了,祂们纷纷跌落。祂杀死了那些权柄。
王座破碎,蛇神与龙神沉入了黑潮,天央的数位王座被掀开大道法则,死火蔓延散去,吞没了祂们。
没有反抗,来不及反抗,反抗并无意义与用处,死亡平等地降临并吞噬这个宇宙的每一个生灵。
这位终极以众生的绝望焚尽了一切。
君王们失去了原始法,圣人们失去了律法,真一失去了法相,境界崩塌,天圆地方陷落。八轮黑日普照之地,万物沉沦,蝼闭眼,他在死火中如尘沙般消逝,隳八荒没有了支撑,落入黑潮。青焰怒目,可很快也如蝼一样消逝,不留一点痕迹,通明座,青鸟,如是种种,皆在黑暗里归于死亡。而至尊寂灭,王座崩坏,密密麻麻的身影消融在祂的阴影下,那对膜翼包裹住了原始宇宙。
死亡撕开原始宇宙的壁垒,扭过粗壮的颈脖瞥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宇宙一眼,这个宇宙凋零了,如死去的花蕊,还未绽放便被抽干了水分。祂用长尾将其扫进黑色沙土里,随后张开膜翼,消失在黑雾中。
不写悲剧,大可放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