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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矫诏(1 / 2)

文渊阁的气氛陡然之间紧张起来。


眼看着局面僵住。


倒是有人打圆场,却是刘观。


刘观道:“诸公,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这好端端的,怎么还争吵了起来?到底是哪一句,还请明示,现在大家都在,正好参详一二。”


胡广显得十分气愤,并没有因为刘观的打圆场而缓和自己的脸sè,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其实他与金yòu孜的关系不错,可以说素有交情,可越是如此,他越为此而愤怒。因为他认为金yòu孜欺骗了自己,是欺世盗名之徒。


金yòu孜反而显得稳重,见刘观相询,便道:“遗诏之中,有一句……乃是:册封张安世为宋王……”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纷纷露出了异sè。


宋王……这就是亲王的爵位了,与太祖高皇帝诸子以及赵王和汉王并肩。


张安世能册封郡王,本就已经算是格外的优握了。


算是打破了定例。


可现在又来这么一个加封,绝对是空前绝后。


朱棣这辈子,打着靖难的名义,指责建文皇帝破坏了祖宗之法,这才做了天子。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永乐一朝,无论干什么,无论是不是都按祖制行事,可至少,都打着祖宗之法的招牌。


唯独是张安世封王这件事,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践踏朱元章的成法。


而如今,却又继续层层加码,竟是要加封为亲王了。


可众臣细细一想,似乎……这样的加恩,也确实是朱棣能够干得出来的。


毕竟……当今陛下太特殊,也只有他这样的魄力,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破格,倘若是后世的皇帝,也未必有此决心。


再结合张安世的功劳,以及朱棣对张安世的信重,可以说……可能性不小。


何况,正因为这是遗诏,才有如此的可能。


若是其他时候,朱棣下此旨意,必定会有大臣劝谏。


莫说是其他人,即便是文渊阁一些倾向于张安世的大学士,只怕也会觉得恩荣太过,请求陛下三思。


可遗诏不同之处就在于,皇帝这个时候都要咽气了,就算他的遗言再不合理,也绝不会有人跑去跟他抬杠,更无从去请他收回成命。


何况这遗诏作为皇帝的最后临终交代,克继大统的新皇帝,是断然不敢轻易推翻的。


可以说,这是朱棣最后一次的言出法随,质疑遗诏,本身就是推翻自身的合法性。


其他的事,可以阳奉yīn违,唯独遗诏不可。


众臣沉默着,有人感慨……这张安世……真不知走了什么运。


也有人显然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简单。


因而,在沉默之中,众人纷纷看向金yòu孜。


金yòu孜又继续道:“新君登极,册封张安世为宋王,其长子长生,为宋王世子,次子长念,袭芜湖郡王爵!令其就藩新洲,供奉家庙,世袭罔替,终大明一朝,与朝廷同富贵。”


众臣听罢,许多人在霎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得了亲王爵,甚至儿子得封了一个郡王,可以说是位极人臣,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而作为亲王,自然而然,也该和其他的藩王一样,回到封地就藩。


毕竟,朱棣的两个亲儿子都就藩了,这位宋王殿下,没有理由继续在这京城里待下去吧。


这绝对是一个极有吸引力的旨意,甚至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对于张家而言,努力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值得追求呢?何不如回自己的藩地,努力缔造自己的藩国,像所有的宗亲一样,开疆拓土,在那万里碧波的海外,称王称霸。


而对于更多人而言,若是张安世能离开京城,这又何尝不令人喜出望外?


一旦张安世离开,虽然张安世留下的班底依旧势力不小,可想要继续深入的新政,已是不可能。


甚至……整个新政戛然而止,也未可知。


毕竟,新政之中,最难对付的,未必是新政这一股力量,而在于……张安世这个难缠的对手。


张安世犹如一个jīng神图腾一般,使许多人自发地聚拢在了他的周围。


可一旦失去了张安世,形势也就未必了。


尤其是在直隶,张安世培养出来的那些人,现在还未进入中枢,真正手握大权。


对付这些人,只需进行拉拢,或者进行分化,久而久之,自可土崩瓦解。


至于太子殿下,以及皇孙,也未必没有办法。


总而言之,至少现在而言,失去了张安世的影响,也可使人长松一口气。


当即,这殿中死一般的沉寂起来。


半响后,才突然有人道:“金公所言,未必未有之,以我之见,既是金公听得了陛下的旨意,其他人未闻,或是其他二公一时未听得罢了。可这毕竟是陛下的圣意,倘若因此而将这圣意自诏中除去,陛下若知,必是遗憾万分。我等既为人臣,理应恭奉圣意,岂可马虎大意呢?”


说话的,乃是户部尚书夏原吉。


夏原吉此言,不是没有道理。


三个人有一人听见,那么当时的情景就在于,陛下当真本就言辞含湖,有人没有听见也不足奇,可这是圣意,总不能因为有人没有听见,就视而不见吧。


此话一出,许多人便也纷纷开始点头:“是也,是也,这是大事,非同小可,何况……以我之见,陛下厚爱芜湖郡王殿下,此时还念着芜湖郡王,可见陛下厚爱之心,倘若我等位臣子的,忽视了去,这……实在愧对陛下厚恩……”


说着,便有人开始垂泪。


这种事就是如此,一旦有人开始流眼泪,其他人不跟着流一点,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众人都流眼泪。


擦拭着眼泪,有人哽咽,站了起来,却是工部尚书吴中。


吴中悲痛地道:“若是违背圣意,岂不是辜负圣恩?以我之见,这一条……理应添列。解公、杨公、胡公……以为如何?”


解缙则是慢悠悠地道;“我不曾在御前听诏,且看看大家的主意。”


杨荣扫了众人一眼,道:“这一条闻所未闻。”


胡广依旧绷着脸,态度最是激烈:“不是闻所未闻,是根本没有这一句。陛下虽是口谕含湖不清,可每一个吐字,哪怕不清晰,只是一句话出来,是什么意思,我胡某还没有聋,怎会不知?这是矫诏!”


此言一出,众人sè变。


矫诏二字,可是极严重的事,说是公然撕破脸都不为过。


毕竟矫诏与谋逆相当,一般同僚之间,除非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是不可能进行这样的指责的,所谓万事留一线,就是这样的道理。


能到文渊阁大学士这样地步的人,必然是行事稳重,能三思而后行之人,更不可能采取这样激烈的词句。


金yòu孜道:“胡公的意思是……金某敢矫诏?”


这一句反问之下,却是直指要害。


是啊,这是加封张安世,他金yòu孜和张安世平素没有恩情,即便张安世是金yòu孜的亲儿子,金yòu孜又怎么可能甘愿冒着诛族的风险,去给张安世加封?


至少明面上,道理是这样的。


胡广显然是气极了,眼睛瞪大,怒道:“以为我不知吗?这是借故将张安世赶走,张安世固然在京与否,与胡某无关,可胡某不曾听见陛下有此诏,就是没有!此等事,怎么能含湖过去……总而言之,这诏书……是你金yòu孜拟的,与胡某无关,也和文渊阁无关。”


他激动得脸胀红,一副捋着袖子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一旁的杨荣皱着眉头,轻轻咳嗽,想示意什么,可胡广置若罔闻不说,转过头,气呼呼地对杨荣道:“杨荣不必咳了,你这咳病什么时候能好?”


杨荣端坐,一脸无奈。


“哎呀,别吵了,别吵了,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能自乱阵脚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刘观在旁劝道。


胡广便道:“那么刘公,你是礼部尚书,礼法乃是大义,你秉持礼法,又怎么说?”


刘观捏着胡须,慢悠悠地道:“依老夫看,这一条嘛,添入遗诏可,不添亦可……”


“呸!”有人直接朝刘观脸上吐了一个吐沫,这人竟不是胡广,而是金忠。


金忠本就伤心过度,此时也渐渐品味到了点什么,心里早就堵着慌,却也能耐住性子,可听到刘观之言,终是没有忍住,直接啐了刘观一脸吐沫。


他瞪着刘观,气腾腾地道:“是非曲直,就是这样来论的吗?这样的大事,乃是亦可,不是亦可就这般含湖过去的?既二公都未曾听闻,那么为何不是有人借机扰乱视听?是别有图谋?”


刘观忙是狼狈地擦脸,一面道:“这像什么话,这像什么话,金忠,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还请你吃过饭,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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