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松对于埋雷的事,可谓是了如指掌。
第二个锦囊里……只有一个简单的目标,往死里炸。
当所有人都以为朱高煦等人鲁莽的时候,实际上……他们的目标本身就是为了吸引安南的主力前来。
眼前这个黄江的河畔,是一处最佳的扎营地点。
大军扎营,需要较为开阔的地方,可是附近,却又需要有一些山峦,好让自己的外围不会轻易遭人袭击。
除此之外,还需要水源,便于大军进行补给和人马饮用。
一般这样适合大军驻扎的地方并不多,这里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
而丘松做的,就是在这里埋雷。
数不清的火药包,既要布置妥当,又要确保不能埋的太浅。
太浅容易被人察觉,而太深的话,则爆炸的威力会大大的削弱。
除此之外,还要确保能够顺利地引爆。
这若是换了门外汉,只怕只能对此望洋兴叹了。
可丘松却是这方面的天才,他早在栖霞做过几次类似的事了,只是这一次真正利用于实战,还是让他有些紧张。
好在,一切顺利,他一步步地指导,教人布线,让人布置一个个坑洞。
哪怕是坑洞上的泥土,需要多少,也进行了jīng密的计算。
当然,为了增加威力,尽力在这火药包上,撒上许多的碎石。
足足布置了一个昼夜,整个开阔地,便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火药雷阵之上了。
紧接着,便是让人扎营,并且在黄江这儿,搭上浮桥。
在这儿又呆了两日,两翼和来自于升龙城方向的安南军的活动开始越来越频繁。
紧接着……浩浩荡荡的安南军主力终于杀至了。
这一次,竟是胡氏亲自指挥。
这胡氏这些年来,一直对北方的大明心怀警惕,因此,多年来一直都在布置北方的防线。
这整个安南的北方,便已犹如铁桶一般。
等到大明下旨讨伐,浩浩荡荡的明军出现在北境的时候,安南朝野混乱起来,连胡氏也不禁开始担心。
于是……他发动了几乎整个安南的人力,决心负隅顽抗。
原本双方在北境的山峦处彼此布防,各自的大军都纹丝不动,却都放出了sāo扰和清扫外围的斥候人马。
可就在这个时候,这安南人却发现,有一支孤军,就好像疯了似的,居然一头扎入了安南人的防线。
起初的时候,安南人还在拼命抵抗,不过对方的战斗力很qiáng,很快就在几重防线上扎穿了一个口子。
这时候,回过味来的安南人在一脸懵bī之后,此后还确定大明的中军没有任何异动之后,立即开始意识到。
一个绝佳的机会来了。
既然对方如此莽撞,何不诱敌深入,而后再收缩防线,tiáo集安南国的主力军马,一口将这一支孤军吃掉!
如此一来,便可换取一场大胜,提振整个安南军民的士气。
这个念头一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可行。
毕竟一方面,这支孤军一路杀来,已成qiáng弩之末。
另一方面,对方人数在万人,见他们引诱至升龙附近,那么在白鹤江的明军主力一定来不及驰援。
在这里,安南可抽tiáo十数万兵马,对其进行攻击,而对方四面楚歌,沿途已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补给只怕也不充足。
所以只要在短时间内,抽tiáo大军立即攻击,赶在大明中军驰援之前,一口将他们吃掉,实在再好不过。
因此,若说孤军深入的朱高煦这些人马,前头攻打沿途的安南人还算是有些吃力,因为安南人的反抗十分猛烈。
那么后头,安南人就开始有意识的诱敌了。
他们甚至还担心孤军深入的明军不来追击,基本上所遇到的敌人,几乎是一触即溃。
等到这一伙明军出现在了地势较为开阔的黄江江畔的时候,胡氏意识到……围歼这伙明军的机会到了。
他果断将周遭的所有兵马都集结起来,亲自带着升龙的禁卫,足足七八万之众,一路奔杀而来。
等明军的大营遥遥在望的时候。
胡氏没有急着下令攻击。
因为明军一看来了这么多敌人,居然开始抛弃自己的大营,顺着浮桥撤退,往黄江对岸去了。
胡氏见状,大喜,对身边的众将道:“这些明贼如此莽撞,朕还道他们当真有勇气,谁料到……见到我们便逃之夭夭了。”
他自称为朕,是安南人历来的传统。虽然对大明称藩,被大明册封国王,可关起门来,却自称自己是皇帝。
胡氏说罢,众将便都纷纷大笑。
眼看着舍弃了大营,陆续已过江的明军很是戒备,似乎在等安南军渡江追击。
胡氏却道:“他们希望朕此时渡江追击,到时他们好趁机进攻,效仿的乃是东晋击败苻坚的战例,呵……我们远道而来,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必中他们计,暂时与他们隔江对峙,他们粮食不足,很快便要士气瓦解,我们就在此扎营安顿。”
众将听命。
于是浩浩荡荡的人马,开始占据明军的大营。
既然明军跑了,这些奔杀而来的安南军自然而然不可能重新搭建营地。
而且明军的大营质量很好,除了帐篷,甚至是粪池,都贴心的给你准备得妥妥当当,此处确实是扎营的最佳地点。
当下,胡氏便率众将,来到了大帐。
这大帐里布置得极好,地上还铺了一层毯子,墙上挂着一副舆图。
看着这巨大的舆图,胡氏沉吟了片刻,道:“此战若胜,朕也要进兵中原,吞灭北明,以继中国正朔。”
这舆图,似乎勾起了他的贪婪之念。
胡氏这样的权臣,之所以能够篡位,正是因为他本身能力就十分卓越,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在安南国内,寻常人都不可企及。
此时,有将领道:”陛下,大营里还留了不少酒肉。“
胡氏听罢,倒是谨慎地道:“小心一些,不可让将士们随意食用,或许这其中有诈,里头有人下毒也是未必!”
“还有,传令下去,所有有水源的地方,除非活水,其余的水都不可饮用。明军狡诈,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果然,用不了多久,便有人入帐禀告道:“陛下,那留下的酒肉里果然有毒,将士们取了肉给犬实用,不出片刻,这犬便被毒死。”
“哈哈哈……”胡氏不无得意地道:“这些小伎俩,也登得上大雅之堂吗真是可笑!”
众将便纷纷盛赞胡氏料敌先机。
胡氏捋须大笑,心里反而对这些明军更是瞧不起,觉得对方实在是在侮辱他的智商,竟想靠这个……制胜。
天sè已晚,当下大军扎营安顿,这些安南军马都已疲惫,不过还是派了人,严加戒备,防范江对面的明军来袭。
而其他的人马,实在困乏了,都早早歇下了。
在另一头,朱高煦却是一宿未睡。
他隐忍地等待着,直到天罡拂晓十分,这才jīng神起来。
“准备出击。”朱高煦道:“丘松出发了吗”
朱勇道:“早就出发了,咱们预备好渡江的舟船,还有木筏,就等丘松那边有了动静,便可立即出发。”
朱高煦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可说好,若是出了岔子,咱们就真要被困死于此了。”
“五弟放心便是,四弟别的不在行,这个他却再熟悉不过了。”
朱高煦便没有再啰嗦,点点头道:“立即让将士饱食,入他娘的,生死就在这一个时辰了。”
此时,丘松已与一队人马偷偷出现在了江对岸。
在这里……好几处他布置的引线早已暗藏在江畔边。
丘松登岸,身边的人则负责警戒。
而丘松这个时候,居然咧嘴乐了。
月sè之下,丘松的脸显得尤其的渗人,一双眼睛,倒影着月光,随即,他刨出了一根引线。
打了火折子,直接将引线点燃。
似乎丘松还觉得不保险。
紧接着,他寻第二处引线……
第三处……
第四处……
这些引线,其实都通往一个位置,但因为布线过长,为确保万无一失,丘松专门拉了二十多条。
他一条条耐心地点完,而后……才一溜烟的,带着人躲到江边的一处大石之后。
随即,便是等待了。
…………
“是谁”
胡氏突然起身。
他茫然地看着大帐。
下意识的,他一把抓起床头上的宝剑。
这大帐中空无一人。
胡氏这才察觉到多虑,自从篡位以来,他虽已自称安南皇帝,可实际上,他一直处于惶恐之中。
今日你能夺位,那么谁能确保,自己的大位不会被别人侵夺
他能诛杀陈氏满门,那么又能保证没有人来杀他自己吗
他握着剑,发现自己的衣襟已经湿透了。
外头守卫的宦者听到里头的动静,忙是匆匆进来道:“陛下……”
胡氏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宦者,淡淡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宦者不敢说话。
胡氏突然道:“江对岸可有什么异动”
“方才他们那里升起了炊烟。”
胡氏冷笑道:“故布疑阵,他们故意如此,就是要让我们误判他们清晨会对我们发起攻击,所以才在半夜生火造饭!”
“可他们这一丁点的兵马,哪里敢渡江来战,不过是故意让我们不好好休息,加qiáng戒备而已,我看,他们是不想让我们睡个好觉,等天亮之后,没有jīng神对他们发起攻击。”
宦者道:“陛下圣明。”
胡氏疲惫地道:“传令给各营,让他们依旧饱睡,等其他几路偏师合拢了包围,便进行攻击,一定要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宦者道:“是。”
胡氏突然森森然道:“那朱棣……看来也不过尔尔,中国无人也,迟早我提兵北进,以定乾坤。”
他说罢。
突然……轰隆……
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出。
胡氏脸sè骤变。
紧接着,便听到远处传出了鬼哭神嚎的声音。
帐外,已经火光冲天。
胡氏握着宝剑,慌忙领着宦者出了大帐,大帐外的禁卫们也混乱了,纷纷拔刀警戒。
他们不安的眼神里,倒映着一团冲天的火焰。
胡氏出帐,才发现一里外的东营那里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中军大营里顿时人心惶惶。
就在胡氏稍稍定下神,正待要让人去查看时候。
突然……轰隆……
又是一声轰鸣。
三百多丈外,又是一团火焰升腾而起,远处大乱。
轰隆……
轰隆隆……
谁也不知……这爆炸从何而来。
只见一团团的火焰冲天而起。
东南西北,任何一处方向……似乎哪里都是爆炸。
火光冲天……而夜风将火焰吹至附近的帐篷,于是一个个的帐篷被引燃。
熟睡的安南军马,顿时混乱。
在黑暗和qiáng烈炫目的火光之下,所有人惊慌失措。
轰隆隆……
轰隆隆……
这一次,竟又一次爆炸,直接出现在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