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祥喝了一口凉茶,一下子提神醒脑,振奋起jīng神。
他因疲倦而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奋的红晕。
随即,他放下了茶盏,才道:“殿下,太平府的情况,远远超出了原先的预料之外,下官也为之瞠目结舌。”
顿了顿,高祥接着道:“去岁一年,还外藩运送到太平府的货物,就价值何止亿万,据各县的统计,单单去岁一年,各县建起的货仓,就占地有万亩之巨。”
“这也引来了诸多的商贾,就说商行,去岁一年,新筹建的商行,就从三百七十九家,增加到了今年的两千五百余家。”
张安世虽说预料到,这外贸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但是没想到,居然可怕到了这个地步。
于是道:“这些商行……都是为了贩卖外藩货物的?”
“不只……除了集散货物之外,还有就是……从各地贩货至太平府,譬如江西的瓷器,江浙和福建的茶,河西之玉器,蜀中的锦缎。现如今,太平府就好似一个……一个……集散地。”
高祥喜笑颜开,继续道:“天下的货物,要出海至外藩,需走太平府。而外藩的货物,要进入大明,也需先进入太平府,再通过数不清的商贾,分发至天下各个府县。还有……海外大量廉价的羊毛和棉花,也先入太平府,纺织之后,在售至天下各府县。因而,商贾巨增……”
“这些商贾,有各藩镇在太平府筹建的,譬如赵王殿下,就在这儿筹建了爪哇商行,还有吕宋商行,安南商行等等,更有一些大食人、天竺人,也借此便利,与汉商合作,筹建了一些商行,以供所需。”
“除此之外,便是天下各府县的商贾……或者说,某些读书人,他们为了订购货物,或者给海船供货,也纷纷在太平府,筹建各种贸易商行,少则雇佣三两人,只对外联络之用,多则数百人,涉及到皮毛、瓷器、香料、象牙、花椒、棉布等等贸易。”
“所以,除了海关能从中征收入关的关税之外,这些商贾云集,所筹建之商行,还有往来于天下的货物,还有大量商货所需,继而扩产大量的棉纺作坊,实是教人无法想象。”
高祥显得激动不已,眼眸中就像聚着光,继而看向张安世道:“殿下,正因如此,除海关税赋之外,太平府的税赋,也在此带动之下,可称之为bào涨。”
太平府,现在就相当于是整个天下的对外窗口,海外的藩国贸易,以及对大食、天竺人的贸易,统统经过太平府,集散至天下十八省。
而十八省的特产,某种意义而言,也从这里登船,送去四海之地。
无数的货物往来,所带来的庞大商贾聚集效应,再加上大量的市场需求,必定催生更多的作坊,还有多如牛毛的商行。
而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可即便是第一步,所带来的巨大的影响,也足以让人惊叹不已了。
张安世叹了口气道:“真是没有想到啊!这样说来,太平府的税赋,比之去岁,涨了多少?”
问到这个问题,高祥的神sè越加激动了,道:“现在还有一些,尚且还未统计出来,不过初步的预估,应该涨了一倍以上。”
一倍?
张安世此刻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要知道,太平府的基数比之其他地方要高得多,这样高的基数,尚且还能大涨一倍,这就十分可怕了。
缓了半响,张安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的:“囊括了海关税赋吗?”
高祥摇头笑道:“海关与太平府的数目不相通,下官就算想要加上海关的数目,怕也没有海关的数目呢。”
张安世一想也是。
也即是说,一旦再加上海关的数目,那么这个数字,就要远远超过一倍了。
张安世一下子也激动起来,道:“赶紧清点出来,下文给于谦,让他也立即厘清账目。除此之外,要派人盘查府库,账目和府库的实际数目要清楚详细。”
高祥道:“是。”
张安世接着叮嘱道:“这些日子,你要辛苦一些,每一笔数目,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都说枪打出头鸟,这数目太大了,难免让人生嫉,一定要防微杜渐,免得有人挑出什么来做文章。”
“是。”
张安世想了想,又道:“让邸报的人来,我要亲书一篇文章,教邸报刊印。”
“文章?”高祥先是诧异地一愣,随即一脸无语地看着张安世。
这写文章,可不是这位郡王殿下的专长啊,何况……还是亲书……
高祥犹豫了一下,觉得还能挣扎一下,于是道:“要不,下官来润sè……或者请长史府的书左们……”
张安世大手一挥:“需我亲笔,此等文章,你们不懂!”
高祥的脸有点僵,却又无可奈何。
张安世目送走了高祥,随即便开始咬着笔杆,专心致志地努力琢磨到了半夜,这才写下一篇文章,随即让人急送出去。
……
次日清早,只睡了两个多时辰的张安世还是打起了jīng神,兴匆匆地去往东宫。
东宫没了朱瞻基,清冷了许多,每一个宦官都是蹑手蹑脚的,平静得可怕。
张安世先去见了自己的姐姐,张氏看到有些日子没见的弟弟还是很高兴的,笑吟吟地道:“你呀,可许久不来了,你长大了,翅膀长硬了。”
张安世道:“阿姐,我这不是为陛下和姐夫分忧吗?怎么到头来,却没有讨着好。”
张氏道:“反正说什么,都是你有理,也罢,由着你。”
张安世小jī啄米似的点头,想了想道:“姐夫的身子,好像有些不好。”
张氏的笑容一下子收敛起来,也忧心忡忡地道:“这些时日,他不得不节食,确实神sè不好。陛下见他肥胖,三令五申………”
说着,张氏摇头,表示担心。
张安世道:“姐夫说,他平日里也没吃什么,可无论如何,这身子总是减不下来。身子肥胖,确实容易引发许多的疾病……”
“是吗?”张氏的脸sè更是凝重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肥胖乃是福气,因而人们对于肥胖,反而持有欢迎的态度。
不过太子的问题就在于,他过于肥胖,已经导致了身体的不便。
至于肥胖的危害,其实这个时代,似乎也没有人真正愿意去理解。
张安世便絮絮叨叨地将肥胖的问题,一一说了。
张氏频频地点着头道:“这样看来,父皇是对的,那几个赐来东宫的御厨……”
说罢,她眼底一沉:“还真得依着这些厨子才好。”
张安世道:“不知姐夫平日里都吃什么?”
张氏便道:“明日我让人将食谱给你瞧一瞧。”
张安世应下。
从张氏这儿告辞出来,张安世便悄然去见朱高炽。
朱高炽此时正在詹事府中批阅票拟。
皇帝年纪大了,一些琐事,自然要交给太子来处置。
朱高炽见张安世来,不禁露出了喜sè,道:“来了?”
说罢,给宦官们使了个眼sè。
宦官们退下。
朱高炽抬眸看了看周围,终于不见其他的人影了,急道:“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张安世直接干脆地道:“没带。”
朱高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