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另一方面,太子死了父亲,理应悲痛。
“父皇。”朱高炽躬身道。
朱棣笑了笑,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却不露声sè,又意味深长的样子,慢悠悠地道:“朕听闻有许多人盼着朕死,太子与卿等………似乎已经预备好了新君登基的大典了,是吗?”
这一下子,太子与百官尽都sè变。
朱棣来回踱步,看着这一片跪着地,乌压压的人。
他眼眸眯起来,似笑非笑地道:“是不是……杨卿家?”
这是对杨荣问去的。
杨荣镇定自若地道:“自江右传出流言,朝中确实慌乱了一阵子,闻知陛下有变,朝中无不悲怆,尤以太子殿下为最。”
他回答得十分笃定。
朱棣凝视着他:“是吗?”
朱棣信步走到另一个人跟前,道:“胡卿家也这般看?”
胡广道:“杨公所言,句句属实。”
朱棣便又至金yòu孜的面前:“金卿也这样认为吗?”
金yòu孜沉默。
片刻之后,他面sè平静地道:“臣在处置票拟,不敢窥测太子殿下,所以……臣不知。”
朱棣哈哈一笑,却不置可否。
几乎每一个人,理论上都给出了正确的答桉。
当然,任何答桉,也未必都是正确的。
因为……这得看陛下如何理解。
陛下是最懂权术的,或者说,这个靖难出身的天子,乃是天下最擅长于将权术玩弄于鼓掌之人。
他毕竟经历了太多,也见识了太多。因而,他对事物的理解,必然是特立独行。
朱棣突而到了金忠的面前:“金卿也来说一说。”
金忠这时却是怒目看着朱棣道:“陛下今平安回宫,已是天下大幸,何以回宫,不询问社稷是否安定,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却独问自家儿子的事?”
他还要继续说。
朱棣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别说了。”
朱棣又踱了几步,又突然在一人面前停下,他深深地看着此人,道:“兵部左侍郎蒋臣是吗?”
这人叩首顿地:“臣兵部左侍郎蒋臣,见过陛下。”
朱棣微笑道:“你素来知兵,你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蒋臣稍稍犹豫片刻。
他道:“臣乃区区侍郎,不敢妄议宫闱中事,太子悲喜,臣无从所知。”
朱棣却道:“若是以你臆测呢?”
“臣不敢妄测。”蒋臣道。
朱棣颔首,却突然慢悠悠地道:“可是……既然你无从知道太子的悲喜,可是据朕所知,这几日,你不但见了太子,还见了太子两次。”
此言一出,蒋臣的脸sè顿时变了。
他忙不迭地道:“这……这第一次……”
这话还没说完,朱棣便打断道:“第一次你不必解释,第一次是你与锦衣卫指挥使佥事周彦一起见的,至于那周彦……已下了诏狱。你放心,他在里头一定会生不如死的。现在,来和朕说一说第二次吧。”
蒋臣匍匐在地,他的身躯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而后,他嘶哑着声音道:“第二次,乃闻知噩耗,臣与金公人等……一齐往东宫见太子殿下大驾,希望此时,殿下能主持大局。”
朱棣点头,神sè间看不出喜怒,只道:“看来你的耳目颇为灵通。”
将臣努力地稳着声音道:“臣……臣也是听人得知。”
“听了谁?”
“坊间之言。”
朱棣勾起一抹笑,道:“此后,你还去见了金yòu孜三次,见了一次金忠,见了两次夏原吉,是吗?”
换源app】
蒋臣忙道:“这只是臣的礼数。”
朱棣道:“你的礼数倒是不少啊。”
蒋臣整个人战战兢兢的,他有些慌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却愈发的小心,回答道:“臣……臣……乃大臣……非常之时……”
朱棣道:“这般说来,倒是辛苦了你,这几日来回奔波,这是要扶大厦将倾,还是为国分忧呢?”
“是为国分忧。”蒋臣道。
朱棣点点头,突的转过身,回头看向那依旧跪在地上的一片乌压压的大臣。
转而,目光深深地看了太子朱高炽一眼。
朱高炽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出。说实话,谁有这么一个父亲,谁都没有心气。
朱棣似走了两步。
见朱棣的腿慢慢离开自己,蒋臣身形一顿,稍稍松了口气。
可就在此时,朱棣却勐然举起了手上的马鞭,狠狠一下,那马鞭在空中飞快地甩出,直朝这蒋臣身上抽打而来。
这鞭如灵蛇,啪的一下,生生将蒋臣身上的官衣撕烂,甚至里头的皮肉,也在骤然之间皮开肉绽。
蒋臣猝不及防的一声哀嚎。
可不等他继续更大声的嚎叫,又一鞭飞快地下来。
这一鞭更狠,直接落在他的乌纱帽上。
乌纱帽瞬间的打烂,这蒋臣顿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子不是自己的了,疼得忙双手抱头,皱着一张脸,在地上滚爬起来。
朱棣的靴子,很快又踩了上来,踩住他的衣袖上,令他无法挣脱。
朱棣将鞭子一卷,而后鞭子的木柄化作了短剑,狠狠地朝他的喉头一扎。
这鞭柄乃是菱形,硬木打制,这狠狠扎下,鞭柄虽不锋利,却还是在朱棣极qiáng的力道之下,骤然之间,直接戳破了蒋臣的喉头。
蒋臣身子抽搐,捂着自己的喉头,他只觉得自己喉结的软骨已是碎裂了。
随即,他勐地喷出了一口血来,倒在地上,双目勐地张开,童孔收缩着,好似见鬼一般,惶恐且痛苦地看着朱棣。
他身子蠕动着,用出所有的气力,道出了一句话:“陛……陛下……莫杀我……我……我说……”
朱棣只笑了笑,提起了脚,随即,靴子狠狠地踩在了他的面门上,这狠狠一脚,生生将他的脑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好像与脖子分离了一般,直接歪成了诡异的形状。
蒋臣七窍流血,已是没有了呼吸。
空气中勐然间安静得可怕,所有人诚惶诚恐地看着这一幕。
朱棣却自顾自地将靴子踩在蒋臣的尸首上。
有宦官见状,慌忙上前,拜下,用丝绢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朱棣靴子上的血迹。
朱棣甚至懒得再看脚下的人一眼,平静地道:“现在要说,是不是已经迟了,你的同党,有的人是要说,不多你一个。”
朱棣说着,目光如梭一般,朝着一个个人的面孔去。
只是……此时所有人都尽可能地匍匐埋头,无人敢对视朱棣的双目。
只有张安世在一旁心在淌血,无声地吐槽,这下好了,陛下你的bī倒是装了,可怜我的线索啊,又断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