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等人赶至上元县的时候。
这县令一脸惨然的模样。
这县令原本只是一个县里的主簿,只是上元县令犯了事,而县丞也被qiáng令请辞,他便直接顶替了上来。
这些日子,他几乎都在忙清丈田地的事,谁知道……祸事来了。
他朝朱棣行了礼,战战兢兢,诚惶诚恐道:“此次爆炸,是在无人的地带,乃是一群被称为十三太保之人租赁的土地,那儿………倒是没有什么人烟,只是爆炸的威力甚大……方圆数百米外的许多农户的茅房都坍塌了不少,除此之外……还引起了一场大火……伤了不少人……”
“幸好那附近,早就清空了人,闹事的人……似乎也早有提防,所以……并没有人员的死亡,农户们已经扭送了不少肇事者来县衙,下官本是要审,可听说是栖霞军工作坊的人,觉得事情不简单所以只将他们暂时拘押,先问清楚情由。”
他的条理还算是清晰,听说没死人,总算大出了一口长气。
朱棣看向张安世:“十三太保?”
张安世已慢慢冷静下来,其实他真的害怕出事,现在管的事太多了,哪一摊子出了事,他都难辞其咎。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偏偏,竟还有人觉得张安世冷血,遇事就推卸责任。
天可怜见,上万的锦衣卫,上千的模范营,还有上万的官吏,更不必说,治下还有数不清的作坊,这要是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出了事就叫他张安世负责,他张安世若还不推卸,这不是神经病吗?
何况军工作坊的事,本来就危险,哪怕是制定出许多安全措施出来,可百密一疏,这玩意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因为许多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鼓捣的东西是什么,天知道你把一样东西加在另外一种物质上,你还用火去烧它,会不会他娘的直接把人炸上天,或者挥发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把一屋子的人放倒。
你要说残忍,可问题就在于……这世上有的事,他就是如此,任何一点进步,本身就是靠着血汗堆出来的,哪里有什么既安全,又不需付出代价的好事。
天上若是能掉馅饼,神经病才去耕地呢。
张安世听到十三太保,也很疑惑,他忍不住看向杨荣:“杨公……你见多识广,听说过吗?”
杨荣苦笑道:“太保乃是官职,三公之一,只是……十三太保……却是当时唐末的节度使李克用,此人收养了许多的义子,总计十三人,作战甚是勇勐,是以时人都称他们为十三太保。此后……许多人便将这太保二字,当做是勇夫的称呼了。”
张安世道:“原来如此。”
朱棣道:“朕没有敕封太保,他们竟敢自封,真是岂有此理。”
张安世道:“陛下息怒,先了解了情况再说。”
当下,又让人将那些匠人们叫来。
这些匠人被拘押,此时被抓来以为是审问,又听闻乃是陛下亲至,早已吓得面如土sè,只有听闻威国公也在此,这才微微的放下心来。
问明了原委。
那方才还嗷嗷叫着的保定侯,顿时整个人就萎了,躲在人堆之后,生恐有人看他。
朱棣看着保定侯孟善,冷冷道:“好啊,你儿子……不得了了,不说他胆大包天,干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竟还敢自封太保。今日就敢自称自己是三公,那么明日……岂不是还要封自己是皇帝吗?”
保定侯孟善只觉得天旋地转,心里痛骂自己怎生出这么一个小畜生,一面拜倒,嚎哭道:“陛下,陛下……这孩子从前还好好的,可自打被威国公带了去,臣也没想到,竟成了这个样子啊……罪臣万死……万死啊……”
张安世:“……”
朱棣冷冷道:“敢在上元县闹出这样的事,朕本来还以为,这些小子带去了栖霞,总还能安分守己,谁料,竟是如此张狂,实在是狗胆包天了。”
张安世立即道:“陛下……臣没教过他们这个,臣觉得他们是无师自通。”
朱棣大手一挥:“来人……跟着朕来,朕今日……若是不给他们一点颜sè看看,这大明就真的成了没王法的地方了。”
当下,出了县衙,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众护卫纷纷浩浩荡荡跟着。
那保定侯悻悻然的站起来,一脸悲喜交加。
高兴的是,儿子还活着。
坏消息是,这儿子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溺死在niào桶里,这是怎么让孟家抄家灭族,他就怎么折腾啊。
张安世趁着陛下先行,便上前,苦笑道:“保定侯……他真不是我教的……”
孟善道:“是你,是你,就是你!我好端端的这么一个好儿子,从前也只是打打人,骂骂街,至多也就跟着定国公偷jī摸狗,哪里敢干这样杀头的事?”
张安世见他喋喋不休还在念,忙是一熘烟跑了。
…………
一队人马,火速围了作坊。
而后,数十个大汉将军按着刀先行,打开了那作坊厚实的大门。
有宦官火速的冲进去,高呼:“陛下驾到……所有人……先进去查一查,看一看还有没有能炸的东西。”
于是,便又有一队锦衣卫冲进去。
朱棣看着这作坊的高墙,也不禁咋舌,他来栖霞许多次,第一次来这等地方,此地的防卫之森严,比之紫禁城更甚。
难怪那些家伙们,在这里头称王称霸,也没什么动静出来,原以为改好了呢,谁料到……只是禁绝了消息。
那徐景昌等人……被驱赶了出来。
他们见是皇帝亲自来,又见许多人明火执仗,早已吓得呆了。
徐景昌慌忙带着人来见礼。
朱棣骑在马上,手中挥舞着鞭子,一看到徐景昌,顿时怒不可遏,居高临下的用鞭子指着他道:“可是徐太保……”
徐景昌:“……”
见徐景昌不回应。
朱棣怒道:“朕看啊,叫太保太瞧轻你了,你应该做太师。”
“陛下……臣……臣……”
“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吗?”
“臣……臣……没有……”
朱棣开始数人:“一个,两个……三个……十二……十三……十四……”
“怎么十四人?”
徐景昌道:“陛下……臣冤枉啊……是他们自称十三太保,臣是冤枉的……”
这徐景昌撕心裂肺的吼起来。
后头十三人耷拉着脑袋,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张安世听着有点耳熟,竟有些瞠目结舌。
只是……许多人齐刷刷的看向张安世。
尤其是那成国公朱能和淇国公丘福。
那保定侯孟善见状,早已下了马,冲向人群,将自己的儿子拎起来,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光:“入你娘,你敢做这样的事,还不快认罪。”
那孩子被打的昏沉沉的,口里道:“爹,我不和你计较。”
孟善更怒,扬起手来还要打,他悲愤至极,这不是一个天大的傻瓜吗?张安世湖弄徐景昌,徐景昌湖弄你们这群没脑子的家伙。
朱棣怒道:“国有国法,孟卿家这是要动私刑吗?”
孟善听罢,慌忙拜下,口称万死。“
朱棣此时也已被挑起了怒气,他气急败坏道:“当初的时候,朕就料到勋臣子弟,养尊处优,必定败坏,原以为……尔等尚且能铭记你们父辈的功劳,创业不易,总还有几分良心,不至恶到何等地步,至多,也就是……难以承担重任罢了。谁料到,你们竟恶劣至此,这翅膀长硬了,自封官职,惊扰百姓,你们怎么敢有这样的心思。尤其是你……你是定国公,你的父亲……为靖难而死,你这做儿子的,更应该知道亡父的不易,继承他的遗志,何以竟敢做这样的事?“
定国公徐景昌,已是吓得一言不发,只是埋着头,匍匐在地,他是了解朱棣的,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顶撞,陛下骂累了,也就不会骂了。
朱棣侧目看向张安世:“张卿家……你不是说,将他们关押至此,他们便能成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