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唏嘘短叹着。
你皇后却没有继续追问。
朱棣没有发现你皇后眼神里的深意,只命值夜的宦官进来,洗漱更衣。
就在此时,有人喜滋滋地上前,朝张太公来,作揖行礼道:“张公,许久不见了。”
张太公的脸sè,这才勉qiáng恢复了一点红润。
他定睛一看,却是县里的举人,姓周。而这周举人,和他是世交。
于是便忙回礼道:“周贤弟也来了。”
“凑凑趣罢了。”周举人微微一笑道:“只是不曾想,张公竟也有如此雅趣。”
二人见面,分外亲昵,于是便索性结伴,等进了这群儒阁,便见诗会已开始了。
这其实采用的乃是猜灯谜的形式。
这里预备了许多笔墨纸砚。
来此的读书人,只要提笔做了诗词,便可张挂起来。
而后,大家在此驻足看张挂起来的诗词,做出品评。
随即下旨百官至大明门。
此时,已有许多的读书人,挥毫泼墨了,墙壁上也挂了许多的诗词。
张太公不急着作诗,而是先看别人的大作。
总算,他终于能将方才的烦恼,忘了个干净。
而且张太公惊喜地发现,在这里,他遇到了许多的故旧,此时见面,个个分外的亲昵。
甚至还有一个老者,乃他年少时的同窗,都曾拜入名师门下学习,只是大家都在各县,虽有书信往来,却几乎难有见面的机会。此时见面,分外的亲热,彼此拉着手,叙旧了许久。
“怎还有商贾来?”张太公瞥眼,却见有穿布衣、布鞋之人进来。
他皱眉,商贾是很好辨认的,太祖高皇帝不许商贾穿戴丝绸,所以许多商贾,便让人裁剪上好的松江布来穿戴,有的好布,价值并不比丝绸要低。
“据闻此次诗会,谁都可以来,并无门禁。”周举人在一旁低声道。
张太公嫌弃地摇着头道:“大煞风景,大煞风景。”
正在此时,却有一行人步入其间。
当然,这道旨意,又别出心裁,为了不惊扰百姓,一切从简,便衣即可。
这些人不多,只有七八人而已。
朱棣为首,随之而来的,有杨荣、胡广、夏原吉、金纯、金忠人等,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翰林学士。
朱棣也只是想看看这诗会是什么样子的,因此,大队的人马即将抵达栖霞的时候便先行一步,等到了群儒阁,又撇开了随行的扈从,只带着几个重臣进来。
“群儒阁·”念着这三个字,朱棣有些无语。
好在在这儿,没有什么是张安世干不出来的,他习惯了。
眼前见这里张挂的许多诗词。
许多读书人驻足,激动地窃窃私语。
更有人看完了诗,意犹未尽,又开始说到了太平府。
“太平府这一次,怕是要遭殃了,听闻胡公昨日就入宫了。”
“朝中诸臣,胡公至贤,有他在。”
百官已得了消息,宫里的事,是藏不住的,所以当许多大臣来到大明门的时候。
后头的话声音越来越低。
读书人嘛,凑在一起,就爱讨论这个。
听说有人讨论胡广,朱棣将目光笑吟吟地落在了胡广的身上。
胡广:
“现在粮你涨得这样的厉害,依我看……”
粮你。
朱棣若有所思。
却又有人兴奋地道:“怕还要涨,至少得是十两银子,等到了十两银子之后……”
不知是谁,谈到了粮你,几乎所有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在此的,大多是士绅出身。
却有不少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杨荣和胡广。
这一次,加仓粮食的不少,本来读书人不该言利的。
可粮你关系到的,却是太平府和威国公,却不禁让人滋生出无穷的兴趣。
朱棣默默地走到一处角落,落座,诗会这边主办的人,立即有人奉了茶来。
朱棣呷了口茶,依旧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只安静地听着其他人的话。
“听说……许多地方已经出现饿殍了,这粮你不疯涨才怪,我看不只十两,便是十二两、十三两也有可能,前几日,老夫听闻凤阳出了饿殍,立即便又东挪西凑加了一仓的粮,等着吧,现在天怒人怨,这是天灾人祸的征兆,到了那时,粮食就是金银。”
“你也加了一仓?我加了三仓。”
“刘兄大手笔啊!”
“挣钱是小,捍卫名教是大,现在外间有许多人说,什么太平府今年粮食大熟,老夫就不信了,他太平府……这样胡来,还能丰收!必定是有人急了,知道这太平府要出大事,到时无粮,所以想办法放出这些消息,好低你购粮,想要缓解燃眉之急。”
“只是你这购粮的资金。”
“我是抵了地,筹措来的,哎……真恨平日里没有多少金银在手,反而便宜了钱庄。”
胡广的人缘,本是最好的,大家都觉得他谦虚待人,如沐春风。
“无妨,无妨。”
大家议论得越来越热烈。
一时之间,竟无人关心诗词了。
那张太公见许多年轻人说得兴高采烈,他年纪大,没有急着去讨论,心里却也是乐不可支,只是不好表露,只是含蓄地带着微笑。
“当今陛下……煳涂啊!”有人极小声地窃窃私语:“历来大jiān似忠,太平府此等欺上瞒下的手段,这是历朝历代的jiān臣惯用的手法,可陛下竟不能察觉。”
“这你就不懂了……”有人声音压得更低:“依我看,有些事啊……人家不是不知道,就如那章惊,穷凶稔恶,罪无可赦,可为何他能为相,执宰天下?不还是因为5。”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人用手指了指房梁,意味深长的样子。
有人便接口道:“这倒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朱棣依旧喝茶,只是听到这里的时候,身子稍稍顿了一下。
“无论如何,此番……等夏粮征上来之后,真相大白,一切jiān邪,便无所遁形。到了那时,朝中有胡公等这样的君子,必要仗义执言,我等小民才有出路。”
可今日,虽也有不少人与之行礼寒暄,只是今儿却像是多了几分生疏。
众人纷纷点头,张太公也听得激动。
此时,却听这回廊那边有人传出声音:“那是什么?”
众人听了这人的话,便也朝回廊那里看去。
回廊那里,可以眺望江景。
于是有人踱步而去,一看,竟沉默了。
张太公见状,自然也上前,便见那江面上,浩浩荡荡的,竟都是货船。
无数的货船,前后衔接,浩浩荡荡,数之不尽,竟是充塞了整个江面。
有人细细看那货船上张挂的旗帜,虽然旗帜上的字是不可能辨认,可是这旗帜的款式,其实许多人却是熟悉的。
这是粮船特有的旗帜,官府征粮,运输途中,必用粮旗为标志,示意沿途的差役和巡检,不得横加阻拦。
于是有人惊呼:“粮·粮船垆。”
“胡广再蠢,也能体察到这些,心头憋屈起来,于是他禁不住低声对杨荣抱怨:杨公,吾身败名裂也。”
“何处来的粮船·”
人群有些sāo动。
越来越多人出现在回廊上,许多人扶着栏杆,认真地瞧着那些货船。
却见那粮船数百上千,犹如江面上的长龙,一个个的在各处的码头靠岸。
“这像是像是能运来栖霞的粮船,应该是那太平府九县的吧。”
“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
杨荣微笑道:“浴火方能重生,不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方为人杰也。”
胡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