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章泽细长的两条长腿却迈地仍旧大步,身影逐渐远去,杜万红也不确定对方到底听到了没有。
她叹口气,望着手里被强硬塞回来的钞票,心中浮上浓浓的暖意。
章泽跑了,然后被一个电话抓了个正着。
陈聪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电话里劈头盖脸兴师问罪:“好小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好容易回来淮兴一趟,就打算偷偷来偷偷走?连告都不告诉我们这些兄弟一声?”
章泽无奈极了,他才刚到不久,处理完正事之后倒是有心通知陈聪他们。然而也得来得及啊,就晚了那么几分钟的功夫,在他们嘴里自己就成了不讲道理的无情小人了。
他连忙赔罪,痛快无比地认错,陈聪这才满意:“回来一趟哥哥们得给你接风,来淮兴酒店,刚才为你定了一桌酒了。”
好久没见这群朋友,章泽自然也是思念的,淮兴酒店如今成了承江省的政府御用宴席酒店,原本就一座难求,既然都已经定好了,他自然也是欣然前往。
穿过酒店大堂的时候,章泽不经意瞥过前台,立刻愣了一下。他看到一个穿着橘红色t恤的年轻人背对自己手舞足蹈地跟朋友在说些什么,对方被遮住了面孔看不真切,但手舞足蹈的那个人绝对是陆路无疑。
李清水皱着眉头心中已经有些烦躁了。
然而他天生性格就软,强硬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带着怒气的话听在陆路耳中仍旧带着温水一般的轻柔:“我说了我不、不要去。”
陆路气急,蹦来跳去:“我好不容易才约到人家来,你去看一看怎么了?!?”
李清水无奈地说:“都、都快二十年了,跟——你说了治、治不好,伤口已经痊愈多、多久了?骨、骨头都定型了,治——不好的。”
陆路直瞪眼:“让你治口吃你也不去,让你治腿你也不去,你不觉得生活不方便吗?去试试怎么了?”
李清水捏着拳头,眼中温柔的倔强让陆路的怒火慢慢平息了下来。陆路被他看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过后才小心去拉他的手:“你就当我补偿你的好不好?去吧。”
李清水试图挣脱:“本、本来就不是你、你一个人的责——任,谈不上什么补、补偿不补、偿的。”
陆路眼中在酝酿怒火。为了给李清水找合适的医生他费了多少劲?现在等在上面的那个骨科医生是他托了jūn_duì 的关系从一个老军医手中的得到的,好不容易把人请了出来许下重金只希望对方看看李清水的脚还能不能治,现在对方答应了,反倒是李清水这边不肯去治。
然而不是李清水太顽固。很小的时候他也抱着希望的,希望自己的腿有一天可以不那么瘸,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走路。然而越到年纪大这种念头就越少了,这条腿已经废了近二十年,再想让它恢复生长简直是痴人说梦,大罗神仙也不可能做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一去却又平白无故要欠陆路一个人情,明摆着是个亏本生意。
陆路的着急他看在眼里,却不放在心上,他虽温柔,圣光却也不是看谁都洒的。
他转身欲走,因为纠缠下去根本没有什么必要了,没料到手腕却忽然被一只铁掌握住,他被陆路抓住朝着电梯的方向用力拽去。
李清水下意识地挣扎起来,脸上显出薄怒,刚想喝令陆路住手,他却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一个印象相当深刻的声音:“清水哥?”
“小、小泽?”看到前方的人时他愣了一下,赶忙甩开陆路的手站直身体,有些尴尬地将手腕在后背的衣服上蹭了蹭,看的陆路火更大了,“你、你怎么会来这、这里?你什么时、时候回、淮兴的啊?”
章泽并不作答,而是带着满眼掩饰不去的诧异步步走近:“清水哥,你怎么会跟陆路他……认识的?”
李清水张了张嘴,便听到旁边的陆路以同样诧异的声调反问:“小泽你居然跟清水认识吗?!”
章泽眨了眨眼,他盯着陆路一如既往骚包显眼的亮色衣衫,脑中忽然想起杜行止以前告诉他的,陆路他私下玩的很疯的事情。
李清水刚从小地方来,性格又温柔顺从,他怎么会跟玩的很疯的陆路凑在一起?别是被带坏了吧?
满怀疑窦地将李清水护在身后,章泽有些警惕:“我刚刚的问题你们还没回答呢,陆哥你带我表哥来这里干什么?”
原来是表哥。陆路恍然大悟,随即很快说道:“那就好办了,你快去劝他,我专门从国外请了治疗瘫痪的老专家来,希望能给清水看看腿,他说什么都不肯去!”
李清水小声说:“治、治不好的。”他已经失望了太多回了,不想再经历一次得到希望又失去希望的过程。
陆路急得要命,用险些要哭出来的腔调嚷嚷:“你去看一下怎么了?能要命吗?你以为专家那么好请?不去治就想瘸那么一辈子?”
李清水不说话,眼神却变得黯然。
最后他还是跟着陆路走了,章泽拉住他问他是否需要帮忙,李清水对章泽温柔一笑,摇了摇头。电梯跳跃的楼层显示到十七楼才停下,章泽看了眼旁边的酒店结构示意图,十七楼是vip住宿专区,需要刷卡才能停留的。
结合方才他听到的两个人的谈话,基本上他们的目的章泽也能猜测到一二。对李清水的身体有被治愈的可能章泽是乐见其成的,他也没有多做阻止。不论怎么说李清水都是个成年人了,能心甘情愿地跟着陆路离开,他们两个人肯定有些旁人不清楚的交情。
坐另一部电梯到达三楼的贵宾包厢时,陈聪他们早已经等急了。
龚拾栎开了一瓶度数不高的果酒,一群男人喝果酒确实是挺可笑的,但章泽惯来不喝白酒红酒那些入口就难受的东西,苦涩的啤酒更是无爱,清甜甘冽的果酒是唯独的例外,于是只要有章泽所在的聚会,大家都很自觉地照顾章泽的口味。
面对一群哥们起哄般的责怪,章泽举着双手连连求饶,陈聪却硬是不依不饶地把章泽抱起来颠了好几下,末了还要他自罚一杯酒。
看着杯中特意为他准备的浅红色液体,章泽笑的熨帖,干脆利落地自罚了两杯,就被陈聪牵到首处落座。
桌上人不多,赖一通、龚拾栎、陈聪,还有军训时一个宿舍后来也跟章泽挺投缘的程冀中。毕业后去北京上大学的章泽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见面,通话的对象也仅限陈聪和龚拾栎两人,然而到现在眼神交汇时,却仍旧能感受到自己与对方毫无隔阂的信任。
没有人很用心去维系过他们之间的关系,然而不论何时何地再见面,章泽都能立刻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亲切感。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些人仍旧是他可以托付信任的人,会用心铭记他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忌讳。真正的兄弟,莫过于此。
对他们章泽从不用多作隐瞒,能说的都敢出口。大家直奔主题嬉闹一阵,酒菜洒了大半,所有人的现状也都交代了出来。
对章泽这种事业学业双丰收的生活所有人都表达了羡慕嫉妒恨。原来在高中的时候,章泽的家境可以说是所有人中最困难的,他们对这个比自己年幼又颇为懂事自己也足够出彩的弟弟都很是照顾。可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年过后,混的最好的居然成了章泽,看到他过得好后生出的放心很快被一种感慨取代,这个年纪的青年们,已经懂得了命运的无常。
“得奋斗啊!”赖一通苦笑着。他母亲在年初的时候终于受够了单位里的乏味生活,下海跟着朋友们去沿海做生意了。结果因为没经验,他们一群人倒买药品的时候碰上了骗子,假装云南白药企业的负责人与她们接洽,最后骗走了她们所有的创业资金。这笔资金几乎是赖一通家庭中所能拿出的全部积蓄,所幸房子和车产赖爸爸咬死了没在当初抵押出去,现在反倒成了一家人仅存的资产。
现在赖妈妈大受打击,自尊受挫,又丢了工作。赖家就靠着父亲工作挣钱,虽然平常也会有些灰色收入,然而跟之前比,赖家显然已经元气大伤。赖一通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父母现在天天因为经济问题闹离婚,他爸已经有点受不了再回家的苗头出现了,作为儿子,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创业,但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哪里又简单了?无忧无虑的小胖子现在瘦了不少,下巴尖都露出来了。
陈聪喝了半盅酒,咂咂嘴,总觉得口中的甜味有点不够劲儿。听赖一通诉苦完,大伙都唉声叹气地安慰他,陈聪忽然说:“你们觉得,咱们合伙做个生意怎么样?”
包括章泽在内,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他。
陈聪托着脸,手肘支在桌面上扫过桌上的一群人:“怎么说呢……我脑子里有个创意,但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关键是人手不足钱也不够。我跟我爸要资金,他骂我是神经病,可我觉得这项目真的有搞头。”
“什么意思?”见他说的认真,章泽忍不住插嘴,“说正题。”
“现在电脑越来越普及了,好多学校里都新加了计算机系,虽然人还不算那么多,但你们现在还有谁家是没有电脑的?”陈聪眯着眼,垂落的视线凝在绸布桌面上,餐盘里的餐巾叠成凤仙的模样,精致漂亮,“现在电脑卖的贵,但你们跟九几年的时候对比一下,价格还是降了不少。以前要去香港去大城市才能买到的笔记本,现在淮兴就有专卖店了。我觉得吧,总有一天除了我们之外的那些普通收入的家庭也会必备电脑,就跟以前的bp机一样。
赚钱的机会太多了,就是咱们没去实践。拿网游来说,《魔兽》现在都玩疯了,谁能知道暴雪赚了多少钱?人家可以我们怎么就不行?”
章泽听的入神,他有点惊讶。因为从来不玩游戏也很少上网的关系,章泽回到这个时代之后并没有在网络上多做文章。然而他不会不知道后世网络究竟普及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他死前的二零一五年,因为智能手机市场的扩大,网络已经不拘泥于以笨重的电脑作为载体。因为迅捷和方便,网络上所能触及的世界甚至比现实中要大得多。
这一块区域的商机空前广阔,然而能在如今电脑都是奢侈品的时代早早预料到这一点的人,却绝对不多。
陈聪见气氛凝滞,自己首先愣了一下,随后他看向盯着自己目光专注的赖一通,有心活跃气氛,笑嘻嘻地说了句:“要不咱们搞个产业链,你去卖电脑我们做网络,不一样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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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雪了,真想小清新一次,穿着棉布鞋子赤脚踩雪地。想象着纷纷扬扬的鹅毛雪花落在圆子乌黑的发璇上应该会很有意境吧?
不过在路人看来,应该只是一只熊不怕冻疮在雪地里发神经的画面。
圆子还想混下去,所以暂时不报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