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沫下意识扭头，从说话时望向许鑫的目光转移到了父亲身上。
然后……
她就看到了父亲那微微点头的模样。
微微点头。
闭眼。
最后一声长叹：
“唉……”
她惊讶，惊讶于……怎么许鑫又比自己提前猜到了父亲已经做出的决定。
同样不解。
不解父亲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叹息。
是不舍？还是说……
可许鑫却明白。
老头不是不舍。
而是用一声叹息，向自己过往的岁月道别。
90年，龚丽带张一谋参加了一场饭局。
说是饭局，其实只是一场四人的小聚会。
酒桌的这头，是龚丽与张一谋。
而对面，就是张维平夫妇。
当时的张维平是小有成绩的房地产商人，张京是龚丽的粉丝。俩人以粉丝、偶像的纽带建立了不错的私交，连带着让张一谋和张维平成了日常联系的朋友。
而这场友谊，持续了20年。
人生又有几个20年？
20年的私交，二十余载的将心比心化作了一场泡影。
又有哪个凡夫俗子不会发出岁月蹉跎，物是人非的叹息？
那些过往的兄弟情义化作了利益算计。
又有哪个普通人不觉得悲凉？
所以说……
钱，没什么用。
一堆废纸而已。
可正是这一堆废纸，古往今来，不知埋葬了多少故交。
前人如此。
二张亦如此。
“等以后老了，我们俩就一块儿出去旅游，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休息。”
青山依旧在。
故人言已休。
……
“电影的后期您就正常做，要是缺钱或者是怎样，也不用犯愁，沫姐到时候和我说一下就行。就当我借您的。张维平的事情，您也不用管，这种涉及到法律底线的事情，您也管不了。我现在回去和杨蜜商量下《十三钗》的微博该怎么弄，您就别操心了，交给我吧。”
“……好。”
听到许鑫的话，张一谋点点头。
但整个人的情绪其实并不算多好。
见状，许鑫也不再多言，拿起了《烈日灼心》的资料就往外走。
张沫见状，对张一谋说道：
“我送送他。”
俩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从房间到电梯这几步路，俩人都没说话。
一直到出了招待所之后，许鑫找了个树荫下，点了一颗烟。
“张维平被抓……”
“嗯，我弄的。阴阳合同的事情也是我交上去的。一个多月前交上去的，算下来刚好是40天左右的侦查期。”
许鑫直接点头承认。
可张沫却一反常态：
“不是你弄的，是他自己被发现的。”
这话挺欲盖弥彰的。
可许鑫却乐了。
“哈~”
一声轻笑，接着点点头：
“嗯，没错。他咎由自取。”
“那下一步……”
“没有下一步了。”
许鑫略带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张沫先是点头：
“我知道。”
接着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爸脱离新画面之后你觉得怎么弄？”
“……”
许鑫略微思索，说道：
“要不……去云图？”
紧接着继续说道：
“名义上是云图，但实际上老头想干嘛就干嘛，继续拍片子拍电影啥的，他想怎么拍就怎么拍。票房多少，赔钱赚钱都无所谓，他怎么开心怎么来。这些年，他被制约的挺难受的……这都什么岁数了，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来负责，没事的。”
“……”
张沫没吭声。
只是忽然蹲了下来。
然后……
一股屁直接坐到了树荫下的马路牙子上面。
“呼……”
长舒了好大一口气。
而许鑫也没了话，抽完了一支烟后，说道：
“那我走了？”
“好，我回去在帮我爸“巩固”一下去。”
“嗯。”
许鑫摆摆手，直接往车的方向走。
刚走了五六步。
“许鑫！”
“嗯？”
许鑫扭头。
就看到重新站起来的张沫冲他很认真很认真的鞠了一躬：
“谢谢！”
“呃……”
愣了下后，许鑫笑着点点头：
“嗯！”
应了一声，对她摆摆手。
这一次，他没再回头。
……
“回来啦？”
曲江花园，看着走进屋来的许鑫，正捧着笔记本电脑的杨蜜打了个招呼。
“嗯。”
“我跟公司的公关在聊文桉呢。文桉还没出来，但思路已经有了，就是放出来赵玉墨和约翰米勒的图，然后解释加了双引号的床戏的意思，以及公布约翰米勒在原着以及电影中的人设。
媒体那边在沟通，其实他们对《金陵》的兴趣比《烈日灼心》要大。我也让公司的人告诉他们了，《金陵》他们再怎么挖，也挖不出来什么消息。卖我个面子，这件事到此为止，否则以后无论是张导还是他们都不会继续合作。他们也没的选择……”
杨蜜说着说着，见老公似乎没什么心气儿，便不在说了，而是问道：
“怎么了？”
“张维平被带走配合调查了。”
“我知道，刚才你给我打电话，我听了半句话就猜出来了……那不是挺好么……不过我觉得还是有些可惜。”
听到这话，许鑫纳闷的问道：
“可惜什么？”
“可惜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更可惜明明我老公做出来了一件……可以说是堵住了溃堤蚁穴的大好事，却注定只是一个“不存在之人”……”
话音未落，一楼老人房的房门被打开。
“呜哇！爸爸！呜哇！她打我！哇……”
阳阳哭着走了出来。
一边走，一边指着后面跟出来的暖暖，一路狂奔到了老父亲的怀里。
而手里拿着从弟弟那抢来的小汽车，暖暖走出来后，看着爸爸却一点都不怕，只是往妈妈身前一站：
“弟弟坏！他……”
一边说，她一边把小汽车往地上摔了下去。
那意思是“弟弟摔小汽车我才打他的”。
杨蜜哭笑不得。
不到2岁的孩子，最天真的时候。
姐弟俩这种日常她简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不过……
看着在爸爸怀里委屈的一边哭，一边瞪姐姐的儿子，和在自己旁边一脸“我有理我无所畏惧”的女儿……
她忽然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趣。
罢罢罢。
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管它什么功劳苦劳的。
……
下午1点38分。
许鑫、杨蜜、包括佟大为、陈启刚等人的微博，同时转发了一个微博名字为【电影-金陵十三钗】的微博。
【大家好，这里是由严哥苓同名小说改编，张一谋执导的电影《金陵十三钗》剧组官方微博。电影目前已经杀青完毕，转为幕后制作。在这个微博账号里，我们很高兴能和大家分享《金陵十三钗》台前幕后发生的事情。希望大家多多关注。】
这条微博被杨蜜这个微博粉丝排名前十的女演员转发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更别提其他人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并且《金陵》从前面选角阶段开始，一直被捂的那么严实，一切的一切都足以激发观众的好奇心了。尤其是上午刚出了所谓的“床戏”风波后。
关注度尤为之高。
几乎在这些演员转发的十来分钟后，关注人数就已经破了万。
而2点整，在一群人在第一条微博留言或者质问床戏怎么回事，或者表示欢迎的时候，《金陵十三钗》放出了一张剧照。
高清版本的照片中，贝尔饰演的约翰米勒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刷之类对于女孩子并不陌生的道具，正给躺在一张木板床上，穿着旗袍的倪伲侧颜化妆。
他的神情专注。
而倪妮却因为要化妆的缘故，必须要闭着眼睛。
但依稀还是能辨别出那是一间有些阴仄的阁楼。
照片中的马灯、破百的陈设等等，让整张照片的韵味感十足。
看上去很棒！
而高清照片是随着一条微博一起发出来的。
【《金陵十三钗》严正声明：关于网络新闻宣传中所描述的“床戏”并不属实。实际上，神父约翰米勒的职业为“入殓师”，职业习惯使其给人化妆，必须是躺在床上的“死者”。并非“床戏”引申之意。张一谋导演以及全剧组对于此类严肃题材的态度是严肃、认真的。绝对不会以夸张、博取眼球的宣传态度来宣传电影，也恳请媒体朋友们勿要再用“床戏”为噱头博人眼球。本故事虽为虚构，但同样抱着严肃的态度，带给观众朋友们一个好故事。特此澄清！】
2点05分。
许鑫、杨蜜等人再次转发了这条微博。
同时，微博上的一些媒体，以及各大门户网站上的新闻也纷纷开始撤稿。
这期间搭了多少人情，许鑫没算。
也懒得算。
只要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正琢磨着，他的微信里，一个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潘国峰】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
看着这条消息，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