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诚勿扰》这一次因为是买的他人退票,所以没啥挑座位的资格,俩人的座位其实挺差的,在第二排的边上。
万幸还挨在一起,但两边都夹着有人。
不过还好,蜜姐下午和晚上这顿饭吃的都比较饱,暂时放下了对爆米花的执念。
俩人故意在电影开始,灯光暗澹后才入场,所以并没有起什么波澜。
一边道歉说着“对不起,麻烦让下”的客气话,一边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而这时候的电影画面刚演到姚辰和舒琪一黑一白坐在马车上,在一阵优雅的音乐之中沿着路走。
许鑫对于《非诚勿扰1》的印象,虽然在采访上大夸特夸,但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部电影。
至于要说怎么不喜欢……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忘了大概的情节。
印象中,这电影的第一部故事线其实挺单一的。
葛大爷演的秦奋……就像是一个中年老骗子,开头弄了个什么……分歧终端解决机,就是一个两头中空的圆筒,想解决争执问题,俩人就把手伸里面石头剪刀布……
就这么个玩意,他在范纬演的土豪那卖出了200万英镑的专利费,实现了财务自由……
扯澹么?
肯定是扯澹的。
但普通人觉得荒谬搞笑的事情,在许鑫看来,却是在影射自己。
或者说……影射自己的家庭“成分”。
他是煤二代。
爸爸是煤老板。
而这个分歧终端机的梗,实际上并不是子虚乌有,而是真实发生的。
也不能说是真实发生,事情肯定没这么扯澹,但“事情”却并非没有原型。
他的原型就是90年代依靠煤矿富起来的山西煤老板,提着钞票“闯”燕京的故事。
那时候的煤老板有钱,但没见识。
提着钞票投资影视圈是半点不含湖,但要求也非常明确,那就是女明星。
突然暴富,他们拿钱不当钱。
而燕京虽然是娱乐中心,可那时候大家无论是创作、片酬、包括商业模式,其实都相对原始。
一部戏有个一两百万,已经是大制作了。
京圈那时候虽然已经初具其型,但大多数公司还处于一种……萌芽阶段。或许这些公司老板的背景很深,但论起来兜里的钱,他们不是不能和煤老板比,而是没法像煤老板那样提着几百万的投资,就为了睡个女明星那么“痴狂”。
而这只是上层生态。
那些底层或者中层的人呢,则另辟蹊径。
也就是所谓的骗。
煤老板人傻钱多,那我就开始骗。
忽悠煤老板来给自己投资,至于女明星啥的……说句难听的,在最野蛮的时候,可能这部戏的女主角昨天还是夜总会里的三陪小姐,今天就成了所谓的“在燕京范围内小有名气的”话剧女明星。
什么?
你问为什么是话剧?
废话,煤老板又不看话剧,但人家看电视啊。
电视上没见过,话剧又高雅,想去了解还需要门槛,最适合行骗了。
而忽悠得投资,别管钱怎么花,投资人的目的是达到了。
于是,女主角成小三,导演能拍戏,煤老板身心愉悦。
在90年代初期成为了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的约定。
那时候号称“一个电话三万,一顿酒八十,三八两百四,孙子变大爷”,意思就是忽悠煤老板投钱和受骗的过程。
初期的煤老板确实太好骗了。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行进,越来越多的煤老板开始“觉醒”。
一方面,骗子发现钱没那么好忽悠了。
另一方面,煤老板也发现……当他们给钱不痛快后,娱乐圈的人也暴露出了他们排外,以及从骨子里瞧不起这些暴发户的蔑视。
再无法融入到这个圈子后,煤老板伤心离去。
留下了不知道多少有名无实的诉状和烂账。
这就是第一波煤老板进场时的下场。
而《非诚勿扰》第一部开头,秦奋忽悠范纬的原型,不管是不是说的自己,许鑫都能从里面找到自己作为“煤老板”的影子。
人傻,钱多,速来。
所以,他从电影开始,就不喜欢。
完全是陪着杨蜜看完的。
他始终不明白……一个老骗子和一个矫情空姐,演出来这种电影是在干嘛?
只能说,这份属于京圈那充满了逗贫、抖机灵的电影风格,他欣赏不来。
虽然不至于“我骗人我有理”、但他就是不喜欢。
这是他对《非诚勿扰》的认知。
而与之相比,杨蜜其实倒还好。
因为她从小生活的这种氛围,对于一些所谓的“大院儿”、“混子”、“苍孙”、“逗贫”的玩世不恭并不抵触,这是属于一代人在一片地区成长的经历造就。
并没有对错。
不是说燕京不好,但这东西……就像是燕京人看外地人,很多人的概念里也有一种“燕京人的钱都被外地人赚了”的感觉一样。
这是属于地域与文化氛围的摩擦与适应。
每个地方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这是最根本的道理。
外人无法理解,但本地人却可以感同身受。
所以,她觉得电影拍的还挺逗的。
而电影的镜头从一辆马车的镜头行进,当杨蜜看到了马车上面的姚辰时,口罩
虽然姚辰在所谓的“微博女王”这个名头上,对她有所芥蒂……
但她其实挺无所谓的。
因为大家一起苦过,所以她对于所有《武林外传》剧组的人,都充满了包容与亲切。
就像是自己几个分过家的兄弟姐妹。
有争吵,但感情还在。
并且她也纳闷……姚辰在这里面演了个啥?
舒琪和葛大爷是结婚了么?
为啥看起来服装不太“得体”呢……
正琢磨着呢,马车停止,孙红镭搭着姚辰的手的镜头出现。
这俩人结婚?
可为什么都要穿黑色?
看着跟未亡人系列一样……
还来不及感慨,忽然,画面一转,一个远景镜头下,葛大爷的台词响起:
“我宣布!芒果女士和李香山先生的离婚典礼,正式开始。请,二位旧人……入场!”
“……”
杨蜜的眉头皱了一下。
镜头里,这场户外冷餐系列的西方典礼看着很像是婚礼。
礼服,鲜花,伴娘,纯白与碧绿……
怎么看都像是结婚的样子。
可竟然是离婚典礼。
离婚还搞典礼?
虽然在下一秒反应过来里这可能就是“冯氏幽默”。
但……她不知怎的,却并不觉得搞笑。
而是有些反感。
尤其是俩人跟走入婚姻殿堂一样的步伐之下,当葛大爷掏出了一沓子钱,让俩人对着钱宣誓表达自己所说的话是真诚毫无虚假时……
她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因为她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作为一个阖家幸福,时时刻刻能感受到老公对自己的爱意的幸福女人。
她从来没想过如果自己和许鑫要离婚的话,那是什么样的心情。
婚姻不是儿戏。
俩人结合的爱情,是彼此灵魂的交融与契合。
你穷,我陪你一起努力,你富,我和你共享繁华。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她不知道自己的爱情观是否正确,可这却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冯大导演,从电影开场的冯氏幽默下,让她看到了一种很令人作呕的认知。
本该用来见证爱情忠贞不渝的圣经,变成了离婚典礼的一沓鲜红钞票。
虽然她不信主,可也明白信仰的力量更多是自我内心约束自己的道德壁垒。
可这道道德壁垒,此时此刻却被那一沓鲜红的钞票取代。
幽默、讽刺。
可……
不对。
令人作呕。
而看到俩人发完誓后,交还了对方的戒指,又搞了个什么“剪喜字”之类的离婚戏码,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但就在这时,忽然许鑫凑到她耳边:
“诶,王颖。”
“……”
杨蜜顺着老公的话分散了一下注意力。
然后就瞧见了孙红镭后面的“伴娘”。
确实是王颖。
在和王斯聪认识前,她刚结束了这部电影伴娘的镜头。
再见“旧人”,原本内心应该毫无波澜才是,可……原本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再搭配这么一个玩弄人心,伤害自己朋友感情的***……
冯导的“巨作”,此时此刻在她眼里已经定了性。
一部充斥着浮躁、喧哗、处处显露着“高人一等”,却又唯利是图的呕吐物,在不停散发着自己的恶臭味道。
这……不应该是京圈的东西。
京圈的讽刺,逗贫,理应是一种用荒诞现实,为底层人民呐喊,喊出他们无法发出的声音的戏谑。
京城的文化,更应该是作为全国的文化精神先驱者,在每一个时代不说引领……但至少能提供一份借鉴思考的自省。
燕京人的逗贫,更像是苦中作乐的那份无奈与自我排解。
又应该像是皇城根下的野草一样,在青砖红墙之下蓬勃生长,用顽强的生命力展现出自己的生生不息。
可……
冯大导演的作品,却让她这个燕京人感到……很不自在。
虽然电影才刚开始,但作为演员,她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或者说察觉到了这个剧本主题基调的“高高在上”。
那种隐隐散发的优越感……
让她很不舒服。
不应该这样。
如果是外地人,或许他们没资格评价咱们当地人的风貌身骨。
可作为本地人,她有资格这么讲。
你不应该这样……
王硕老师……你最爱的作家可是老舍,我小时候在报纸上真的看过您在采访时,说过那句“我就是看不惯知识分子的精英主义骑在我脖子上”的话语。
您代表的,是一种反叛精神,一种替我们拨开云雾,辨别真伪的“混不吝”的顽主态度。
您……现在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她不解。
甚至有些难过。
因为燕京的80后孩子,有几个,在90年代,他们青春期的时候,没崇拜过王硕?
是王硕笔下的痞子、无业青年等等一系列放浪叛逆的边缘人,像包括杨蜜在内的孩子们展现了在时代变革的大潮流下失去了传统信仰的社会阶层,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
更是用他们混乱的价值观与复杂却断层的精神,假意左证,帮这些孩子们启蒙如何去“反证”、如何去“学好”。
我们如此崇拜的您……
甚至您被封杀的时候,我们还为您表达过不公平与反抗。
可现在的您……
她无声无息的拉下了口罩。
开始呼吸。
“呼……呼……”
电影开场还不到5分钟,她再也无法忍受镜头之下,这部电影所展露的精神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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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离开了。
因为再看下去,她会吐。
看着一个老骗子,老色痞在人前人模狗样的逗贫,她真的会吐出来的。
可她不能离开。
因为……这是老公的对手。
如果不看完,她也好,老公也罢,心里都没底。
所以,她只能忍。
而就在这时,察觉到了她呼吸不对劲的许鑫扭过了头。
“……你怎么了?”
听到这话,满脑子混乱情绪正需要一个发泄渠道的杨蜜想都不想,就来了一句:
“这电影看的我想吐。”
“……”
“……”
“……”
她的声音并不高。
说白了,最多是许鑫,和自己左手边坐着的那个女孩能听到。
她这会儿也没多想。
脑子里充斥着的,完全是小时候青春期很喜欢的作家“倒塌”的一片狼藉。
而许鑫在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
“那咱不看了,走吧?”
“……不,看完吧。”
杨蜜先是摇头,接着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