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绿把一个耀州窑黑釉灯形香炉轻轻地放在了罗汉床边的炕桌上,一缕月白色的轻烟幽幽地从里面飘了出来,馥郁的鹧鸪斑香渐渐弥漫了内殿。
允央正盘腿坐在罗汉床的一角,她手里拿着一个满月形的楠木花绷,一条柔软轻盈的秋香色三法纱从花绷边上垂了下来,无声地堆在罗汉床上,如同堆了一团温婉缠绵的曦光。
倚着黛青色彩线绣鹊上枝头纹捻金锦的软垫,允央专心致志地拿着花绷传针引线。寝殿外面立了一棵白梅,此时正开得韶光葳蕤,清浅生姿。
这会正是清晨,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把梅树的影子轻轻投在了柳黄色的月笼纱窗上,也投在了窗下刺绣的允央身上,柔影参差,幽芳零乱。
忽然,一对红喉歌鸲(音同渠)飞到了白梅之上,叽叽啾啾地轻声低语起来,不时互相轻啄,行动相随,样子亲密而欢快,引得本来安静着的一枝白梅也轻颤了起来。
允央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扭头看着窗外,翠掩宫门,香怯轻寒,又一个早春寂寂了。
饮绿站在寝殿一角侍候着,见娘娘绣得好好的,忽然就停了下来。她一时不解轻轻问:“娘娘,可是因为这种羊毛针太细,损伤眼力了吗?奴婢给您取来一盒苏针吧。”
“这种针身形圆润,针尖处锋利,针鼻处圆钝,不仅不伤眼力,也不必担心因针鼻处过尖而刺伤手指了。”
允央回头看看她,淡淡一笑,点了下头。
饮绿取来针时,看到允央还在看着窗外的那一对红喉歌鸲。她轻轻取过允央手中的花绷,细心地为她换了针,又穿好了线。
她递给允央花绷时问:“娘娘可是嫌这些鸟儿吵得慌?奴婢这就去络纬局支会一声,让他们明个儿别往淇奥宫放这些爱叫的鸟了。”
允央听了她的话,忍不住乐了:“鸟儿都是爱叫的,况且此时已经立春,万物升发,正是鸟虫喧嚣的时候,如何能拦得住?”
“本宫只是看这些鸟儿如此流连相随,双双对对,有些羡慕罢了。”
饮绿听罢暗暗发笑:“娘娘不必触景生情。如今是各国使节前来贺岁朝拜的当口,每天觐见皇上的属国使者都快从临光殿排到芳林门了。”
“听宣德宫的小潘子说,皇上每天从辰时开始召见这些使节,一拨一拨的一直到要黄昏后才结束。进过晚膳后,皇上还要批折子到深夜呢。所以这才没空来淇奥宫,娘娘千万别多想。”
允央让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本宫哪有多想?只是,属国的使节真有这么多吗?”
“可不?”饮绿接过了话:“光这西域就有多少个国家,这还不算游牧在各草场的部落。为了获得大齐国的庇护,都在正月里争着往洛阳跑,有的一两千人的部落都派人来朝贺了呢。”
说到这里,饮绿有些嫌弃地撇了下嘴:“这些小部落还让他们进汉阳宫干嘛?直接赏点布帛,打发走算了,也省了皇上不少的时间……”
允央听罢横了她一眼:“朝堂之事怎可妄加议论?小心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