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再看看。
夏守忠推辞了两下,终究塞至袖笼里,原本被贾府婉拒的低落心情一扫而空,看向那蟒服少年,暗赞一声大起,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卫国公,那咱家就进宫向娘娘复命了。”
“公公慢走。”贾珩温声说道。
夏守忠心头欢喜不胜,进入厅堂,唤上了内监,心满意足地离了宁国府。
贾珩则是在厅堂坐了一会儿,取过一杯香茗,抿了一口,忽而一个丫鬟禀告道:“鸳鸯来了。”
贾珩放下茶盅,看向从廊檐下进入厅堂的绿裙少女,一段时间不见,鸭蛋脸面的少女身形高挑,乌青秀发攥成一条辫子,柳眉之下的目光沁润着欢喜之意。
鸳鸯笑了笑道:“大爷,老太太那边儿请伱过去呢。”
贾珩起得身来,向着鸳鸯迎去,也笑道:“嗯,这就过去。”
两人出了厅堂,又沿着回廊向荣国府折返。
鸳鸯瞧着一旁的少年,低声说道:“大爷,那夏公公可是走了?”
“走了。”贾珩自然而然地拉过鸳鸯的手,轻声说道:“鸳鸯,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伺候老太太。”鸳鸯脸颊浮起红晕,轻声道。
贾珩道:“你下午还有空暇罢?”
“老太太下午之后应该会午睡,我在屋里歇息一会儿。”鸳鸯红着脸颊,声若蚊蝇地说道:“一个人。”
一段时间未见,她也有些想他了。
贾珩笑了笑,说话之间,与鸳鸯重又返回荣庆堂。
贾母正在与王夫人叙话,见得贾珩进来,问道:“珩哥儿,那位夏公公送进宫了吗?”
贾珩道:“已经送回去了。”
说着,落座下来,丫鬟奉上香茗。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你觉得夏家怎么样?”
其实,到了贾珩如今的权势地位,哪怕是宝玉的婚事,贾母也想听听贾珩的看法,当然倒不是让贾珩去全盘做主。
这就像一个家族里有一个当官儿的,家族里的其他成员都会优先听这人的看法。
而此刻的王夫人虽然先前心头万般不屑,但也偷偷支棱起了耳朵听着那蟒服少年所言。
贾珩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老太太,想给宝玉娶个什么人家?”
贾母笑了笑,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说宗室贵女这些攀高枝的话,但也得是知书达理,孝顺公婆的书香门
虽然没有细说,但也隐隐透露出,起码也要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才能配得上宝玉。
邢夫人却插了一句话,笑道:“宝玉肯定要寻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再怎么也不能是商贾之女。”
薛姨妈:“……”
不是,商贾之女招你惹你了?不找个商贾之女,难道找个小门小户?
不由偷瞧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见其神色不改,心头暗道,怪不得珩哥儿是能成大事的,从来没有说过宝丫头的出身,还许着正妻诰命的身份。
况且,那秦氏还不是小门小户之女?一样不是成为国公夫人?
凤姐在一旁喝着茶水,观察着几人的反应,丹凤眼闪了闪,目光多是落在那蟒服少年脸上。
贾珩想了想,说道:“如是这样,夏家从身份上是有些不大合适,老太太可与二太太好好商量才是。”
宝玉的婚事他不想插手,一不做媒,二不做保,省的招人怨怼。
贾母皱了皱眉,道:“宝玉他娘倒是觉得这夏家姑娘可行。”
贾珩看了一眼神色不不自然王夫人,倒没有说话。
王夫人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是想着宝玉他年岁也不小了,也该定亲下来,这夏家的姑娘也不算太差罢。”
贾珩抬眸看向贾母,说道:“老太太心头可是有着其他人选?”
在贾母眼中,府中这些外姓的姑娘,钗黛两人已经与他定下,邢岫烟属于小门小户,剩下就只有云琴两人,而贾母还不知宝琴与他已私定了终身。
而宝琴本身也是商贾出身,这一点儿贾母应该也是有所疑虑的。
换句话说,在贾母的逻辑中,小门小户和商贾之女当妾室可以,正妻不行。
这也是这时代婚恋市场的行情。
剩下就是湘云,湘云是贾母的娘家侄孙女,但湘云严格意义上也并非公侯之女,其自幼父母双亡,贾母估计也在骑驴找马。
贾母想了想,道:“我倒是没有人选就是想着宝玉年岁再等一二年也不急着,慢慢挑着,等进了学,再定下亲事不迟,珩哥儿,你也多操操心。”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再等一二年。”
其实按着大观园落成时间,也是再到了一二年,园子里的姑娘开始谈婚论嫁,然后贾家开始飞快走下坡路,江河日下。
不过贾母这样下去,只怕湘云也……
此事暂且搁置下来。
贾母忽而说道:“珩哥儿,大丫头在南方这么久了,她的亲事可有着落?”
她现在也有些不解,以珩哥儿的能为,大丫头的婚事应该很好办才是,怎么还能拖到现在。
从当初元春议亲,的确有着二年了,元春算是最早一批与贾珩有着夫妻之实的金钗。
提及此事,王夫人略有些冰冷的目光投向向那少年,心头已是涌起一股怨气。
当初也不知是谁说的,大丫头的婚事落在他身上,现在都两三年了!
贾珩道:“老太太,我与大姐姐说过,只是她这二年生出避世遁空之念,我也不知如何开解。”
元春的事,只能瞒一时是一时了,现在的他,其实可以在贾家层面庇佑着元春。
也就是贾母哪怕知晓,也要帮他瞒着,而王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此事。
等到了江南,先让元春有了孩子再说吧。
贾母闻言,面色愁闷,叹了一口气,道:“大丫头也是从小就送到宫里,才生出这些念头,我们对不住她啊,让她一辈子的终身大事没有着落。”
这么大的一个姑娘,除非是捡着小门小户嫁着,这是被彻底耽搁了。
王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头一口怨气不吐不快,说道:“当初楚王过来求亲,大同的蒋家求亲,如是当初应了人家,也不会到了今天。”
贾母:“……”
邢夫人、薛姨妈:“???”
这显然是借着婚事,向贾珩反攻倒算。
贾珩沉静目光投向王夫人,说道:“二太太这话是在怪我当初阻挠了大姐姐的亲事了?”
贾母心头一凛,在一旁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珩哥儿,宝玉他娘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没有当初的事儿,大丫头也是心头生出了遁世之念。”
这要是闹僵起来,都不是好事儿。
王夫人捏着佛珠,面色苍白,心底涌起一股股恼怒。
当初说是与楚王太过厉害,现在呢?你还不是与那楚王做了连襟,甄家两个姑娘还不是给你做了妾室,合着你自己就能娶?我们大丫头就不能嫁?
如是担心什么夺嫡惨烈,你又是娶公主,又是娶郡主的,当初怪不得让你向长公主府上撮合清河郡主,你是百般推搪。
当然这些话,王夫人也只在心头暗恨,不敢说出来。
贾珩看向王夫人,说道:“楚王当初为何求娶大姐姐,二太太难道不知?不过是冲着我们家在京营的兵权上,至于蒋家,在前不久的边事上,如非我网开一面,岂能安然过关?”
贾母眉头皱了皱,说道:“宝玉他娘,珩哥儿为这个家做的事儿还少了?我知道大丫头的事儿,都快成了你的心病,但也怪不到珩哥儿身上。”
不说其他,贾史王薛四家,哪一个没有沾着珩哥儿的光?政儿为此升了官儿,就连王家也借着珩哥儿东山再起。
大丫头那事儿也不能怪着珩哥儿。
被贾母训斥着,王夫人面色苍白,只觉鼻头一酸,哽咽说道:“老太太,我……”
说着,泪如雨下,哭道:“我生下两儿一女,大儿子早早去了,留下一双遗孀来,现在大女儿又想着出家,自此绝了婚嫁之念,我怎么就这般命苦?”
王夫人哭着,也牵动了伤心之意,泪眼汪汪。
这会儿,凤姐见着,柳梢眉下的一双丹凤眼看向贾珩,艳丽玉容上现出关切,旋即说道:“二太太这好端端哭着做什么?”
贾珩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面色微沉,神情默然。
王夫人这一招分明是道德绑架,但元春一事,凭心而论,他多少还是有些理亏在先的。
毕竟从结果来看,元春成了他的女人,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见贾珩神色似是不虞,倒是让贾母心头生出一股凛然之意。
李纨叹了一口气,看向那脸色不好看的蟒服少年,攥了攥手里的帕子,芳心之中一时间忧切不已。
婆婆非要怨着他做什么?他为着府里做了不少事儿了,他原也不欠着府里的。
这时,薛姨妈也劝着王夫人,说道:“姐姐,那大丫头还能再劝着,也不着急不是,咱们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总能找的好人家。”
毕竟贾珩是自家女婿。
王夫人也是一时情绪崩溃,哭了几声,擦了擦眼泪。
贾母看向那一言不发的蟒服少年,叹了一口气说道:“珩哥儿,宝玉他娘也是心里难受,你也别往着心里去。”
贾珩面色淡然,道:“没什么,大姐姐的终身,我也很是担心,老太太如无他事,我先回府忙着了。”
说着,起得身来,离了厅堂。
见着贾珩离去的背影,贾母终究叹了一口气。
而王夫人也擦了擦眼泪,道:“老太太。”
贾母看着王夫人,一时间也有些心灰意懒,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乏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凤姐见此,幽幽叹了一口气,心头倒有些担心那人,但这时也只能随着李纨搀扶着王夫人回到自己房中。
而邢夫人目光闪了闪,暗道,等会儿瞅着时间去说说邢岫烟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