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宝钗心神一震,鼻翼中难免发出一声腻哼,水润杏眸连忙阖上,如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远航。
而原本点着灯笼的丫鬟莺儿,手中一顿,听着里厢的轻哼,那张幼白清丽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不敢多言,蹑手蹑脚出了厢房。
此刻,夜幕低垂,夏夜凉风吹拂着庭院中的藤萝,而每一次吹拂,枝叶婆娑起舞,飒飒作响。
而不知何时,天空阴云密布,酝酿多时的夏雨倾盆而下,洒落在宁荣两府轩峻、壮丽的殿宇中,阵阵穿林打叶之声时而响起,蘅芜苑中青墙巍立的藤萝小花,在狂风骤雨中摇晃不停,滚动的雨珠沿着湿漉漉的墙壁流淌而下。
又是一年夏至时。
许久之后,贾珩面色沉静,目光温润地看向蹙眉不语的少女,原本如梨芯的脸蛋儿酡红一片,就连耳垂都见着娇艳欲滴,不由温声说道:“薛妹妹,你还好吧。”
宝钗丰润脸蛋儿上绯红如霞,杏眸眸光盈盈如水,那微微发颤的声音中,隐约带着几许惊心动魄的软糯,盈盈如水的目光投向那少年,颤声道:“珩大哥。”
她从此以后……就是珩大哥的女人了。
贾珩轻轻拉过宝钗的素手,十指相扣,凑到宝钗耳畔,亲了一口那两瓣莹润红唇,低声道:“薛妹妹,唤夫君。”
前世今生,钗黛无疑是红楼皇冠上两颗明珠,而方才的柔润、酥腻也的确不负山中高士晶莹雪之称。
“夫君。”宝钗轻声唤着,眉梢眼角流露出一丝初为人妇的媚意,水润杏眸中萦着一股欣喜甜蜜。
两人抱在一块儿腻了会儿,贾珩毕竟怜惜宝钗碧瓜新破,倒是并未再折腾,两个人在一块儿说话。
……
……
就在贾珩在京中沉浸于温柔乡时,千里之外的金陵,甄宅——
正是夜幕降临时分,一只只灯笼已在屋檐和回廊下悬起,晕下一圈圈灯影,庭院之中,凉风习习吹过湖面,湖中一轮明月崩碎,粼粼光波四散而逝。
后院之中,灯火通明,煌煌如昼。
甄晴正在阁楼中与甄雪对坐,手里正自拿着一份邸报阅览着,在烛火映照之下,那容色丰润的丽人,眉眼神色喜意充斥,轻声说道:“三等卫国公,兼祧了荣宁两府,咸宁和清河齐嫁,真是好艳福。”
放下邸报,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果然是国公,她的儿子有了卫国公护持,将来那个位置肯定十拿九稳。
甄雪也拿过一张邸报,凝眸而观,轻轻柔柔说道:“姐姐,以子玉的功劳,怎么是三等卫国公?”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美眸中渐渐涌起一股强烈的思念,轻声道:“其实,这是宫里保全和恩典的意思,否则这样大的功劳,必是一等国公了,而下次立了功劳就不好封赏了,现在赐婚了咸宁和婵月,也算是恩典了。”
甄雪美眸莹莹如水,感慨道:“也是,自开国以来,也就只有四个郡王,还是开国打天下的时候封赏的武勋,这国公之爵的确是了不得,子玉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不容易。”
陈汉开国以来,拢共封着四王八公十二侯,而太宗、隆治两朝再无公爵,可以见着大汉国公的含金量。
可以说,贾珩现在就是事实上的大汉军方第一人。
甄晴眉眼间涌起怅然,幽幽说道:“月中大婚,只是不能回去观礼了。”
她这辈子是嫁不得那混蛋了,也不知那婚礼如何盛大、隆重。
那个混蛋也是个狠心的,她和妹妹都有孕在身,这几个月,就是不见他一封书信。
甄雪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说道:“姐姐,子玉这次打完仗,应该是没有什么事了吧。”
甄晴低声说道:“北边儿肯定要太平许多,他应该有着时间南下,他不是说还要南下整饬水师?应该会过来。”
甄雪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一晃也有小半年没有见着了。”
她再有几个月就该诞下麟儿,也不知子玉能不能过来陪着她们娘俩儿。
……
……
齐王府
齐郡王陈澄换了一身衣裳,晃动着肥胖的身子,快步来到书房之中,迎着投以关切目光的窦荣、贾雨村等人,点了点头道:“父皇口谕,让本王恢复亲王之爵,明天等圣旨吧。”
齐王因为当初三河帮一事而被削去亲王爵位,经过监造皇陵,押运军需粮秣等功劳,两事叙功,刚刚去面圣之后,终于恢复了亲王爵位。
“恭喜王爷。”窦荣与贾雨村、许绍真、慧通和尚纷纷起身,向着齐王陈澄道贺。
陈泓也点了点头,说道:“原先之事已掀过一篇,殿下还得往前看。”
齐郡王陈澄气呼呼地坐将下来,道:“一眨眼,本王被削爵都快两年了,如非当初小儿进着谗言,本王能有这般艰难?”
这次不是没有想过在粮秣上搞一些名堂,但最终还是按下了心底的这股冲动。
幸亏没有跟着晋商那帮人胡来,否则,贾珩小儿挟大胜而归,那时父皇更为盛怒,那时候就不是恢复亲王之爵,郡王都保不住。
不过,这小儿真是运气好,红夷大炮的炮铳竟然轰毙了皇太极,现在整个大汉都将他捧到了天上去。
齐王心头郁结不散,端过小几上的茶盅,呷了一口,低声说道:“小儿如今封了国公不说,又成了外戚,怎么说?”
众人纷纷落座下来。
齐王目光投向窦荣,道:“窦长史。”
窦荣手捻颌下胡须,苍老眼眸中现出思忖之色,道:“王爷,那卫国公如今经过大胜以后,可谓名震天下,声势无两,但武勋如南安郡王等人嫉恨发狂,文臣忌惮和戒备,只是北方虏事离不得卫国公,现在委实不宜与之为敌,王爷还是当忍一时之气。”
齐王为天潢贵胃,能称贾珩小儿,但寻常之人此刻哪怕是私下也不敢随着唤着小儿。
迎着齐王的目光,贾雨村叙道:“窦长史所言甚是,卫国公少年封公,位极人臣,眼见武勋之势大涨,文臣势必不会乐见。”
其实文臣集团,主要是以韩癀、赵默等江南士族,虽然分安徽和江苏,但文人的集合意志并非一时可裂。
齐王道:“我瞧着这小儿虽说能征善战,但这两次大胜女真,仔细思量来,多是仗着红夷火器,这红夷火器,小儿使得,旁人使不得?”
这其实也是如今京中的一种言论。
即贾珩之捷音频传,多有运气成分。
中原内乱打着一帮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那是官军堂皇大势碾压。
不论是面对女真的水战——海门大捷、崇明沙大捷,抑或是北边大战,都有一个共同点,以红夷火器制东虏。
齐王说着,看向不远处的陈泓,说道:“兄长以为呢?”
陈泓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卫国公今以外戚之姿而掌京营,已有太阿倒持之险,不过如今天子沉浸在大胜女真的喜悦中,随着时间过去,天子喜悦褪去,朝野内外势必有人警觉,而天子也会思量卫国公与魏王的关系。”
齐王凝了凝眉,道:“王兄,今日我去见了皇爷爷,他老人家身子骨儿愈发不好,而且对我的态度似乎也不如以往那般。”
陈泓道:“殿下可知四伯为何要恢复着你的亲王之爵?”
“为何?”齐王诧异了下,道:“难道不是本王以功抵过,父皇才?”
“魏王势大,既有南安郡王这样的岳丈,又与贾子玉关系亲近一层,长此以往,皇权势必旁落,而宫里怀中兴之志。”陈泓道。
齐郡王背后渗出一股冷汗,说道:“难道本王和楚王都是用来牵制魏王的?”
那他和楚王岂不是都没有问鼎大宝的可能,只是过来凑数的?
陈泓道:“现在大抵是这样,魏王的胜算要多一些,楚王也比殿下机会更大一些。”
“孤不甘心!”齐王幽声说道。
陈泓目光幽幽,低声道:“不甘心的何止殿下一人。”
此言一出,齐王目中现出一抹惊讶,疑惑地看向陈泓。
陈泓看了一眼贾雨村和窦荣,窦荣心领神会,拱手道:“王爷,我们先下去了。”
说着,与贾雨村、许绍真、慧通等人一同离了书房。
齐王面上现出诧异之色,凝眸看向陈泓。
陈泓却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将过去,道:“殿下可以看看这个。”
齐王接过陈泓递来的书信,垂眸看去,心头就是一惊。
无他,这是赵王之子陈渊写来的一封信。
“兄长这是何意?”齐王放下书信,绿豆大小的眼眸看向陈泓,心头震惊。
陈泓道:“事到如今,不得不联合这位了,否则殿下再无克承大统的那天!”
眼前之人虽然恢复亲王之爵,但已不为圣心所属,想要登基,只能不走寻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