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又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和爹爹说了下和我的事儿。”
想起那天那人的直白和炽烈,怎么就当着爹爹的面说着,也不托个中人。
宝钗闻言,拉过黛玉的素手,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笑意烂漫,说道:“姑父怎么说的?”
“爹爹应下了。”黛玉玉颊微羞,声音娇俏说道。
宝钗轻笑道:“颦儿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咱们就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现在有了林姑父做主,婚事已是十拿九稳了。
说着,搂着黛玉的肩头,姐妹情深。
……
……
此刻,京营十二团营之中抽调的骑军分作几队,向着太原迅速抵近。
而谢再义率领的五千骑军先锋,已经在昨日先一步奔赴太原。
待夜幕降临,大军驻于同州,一顶顶帐篷在州城西南的大片空地上,而同州的知州以及州衙的官员,忙前忙后,准备着粮草辎重等物。
一顶稍大的营帐之中,一架火盆中点着油火,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着整个室内,驱散着黑暗。
贾珩将手中的行军舆图放下,来到几桉之上,转眸看向正在摆着各式碗碟以及菜肴的少女,问道:“潇潇,坐下吃吧。”
两个人落座下来。
贾珩看向少女,轻声道:“这会儿蒙古那边儿想来已经打起来了,等赶到大同,别是来不及了。”
陈潇夹起了一块儿鸡蛋放到贾珩碗里,道:“女真虽然勇悍,但应该也没有这般快,蒙古骑军并非乌合之众。”
贾珩道:“但愿如此吧。”
如果等到了大同,结果蒙古被灭了,这就多少有些尴尬。
陈潇柳眉之下,明眸定定地看向那少年,问道:“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贾珩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紧张倒不是,而是天子寄于厚望,能否收得全功,尚未可知。”
从先前海战的情况来看,女真旗丁十分悍勇,京营骑军能否在野战中有一拼之力,这谁也说不了。
陈潇放下快子,轻轻拉过那少年的手,宽慰道:“平常心就好,父王年轻时候也没有你这般能征善战。”
她其实也能感受到他的压力,这一战如果不能取得大胜,宫里那位多少会失望。
贾珩看向那少女,轻笑道:“那我这个女婿也算青出于蓝了。”
陈潇闻言,妍丽玉颊微微浮起红晕,目光现出一抹羞恼,拿起快子敲了一下贾珩的碗,说道:“吃你的饭吧。”
两人默默吃着饭菜。
贾珩放下快子,拿过手帕擦了擦嘴,目光转而又有几分清冽之色涌动,低声说道:“公文已经行至山西,命令调拨四十万石的粮食,以备军需所用,多半是不能凑齐了。”
如果按着明朝户部尚书毕自严《度支奏议》的记载,万人一日需米二百石,即一人一日两斤四,六万大军一日要耗米一千二百石,马匹要一天一束草、三升豆料。
粮草要按一个月的准备,那就是三十六万石,四十万料敌从宽。
陈潇清绝、幽丽的玉容上,目光熠熠地打量着那少年,道:“你是要打着晋商的主意?”
贾珩轻声说道:“晋商八大票号在太原都有商铺售卖米粮,而曲朗先前已经去搜集八家晋商走私的罪证,消息也就这几天,但此事还缺一个突破口。”
念及此处,放下手中的茶盅,唤道:“李述。”
“都督。”锦衣百户李述从外间过来,拱手道:“都督,您吩咐。”
贾珩面色谨肃,问道:“曲镇抚送来消息没有?”
李述道:“回都督,还没有递送过来。”
贾珩沉吟说道:“派人密切留意着,草原方面呢?”
“正要回禀都督。”李述从袖笼中取出一节短竹筒,说道:“都督,奈曼部和敖汉部,相约攻击蒙古,已经发兵。”
这几天过去,从原来的筹备阶段到发动进攻,女真的吞并蒙古之战也正式拉开序幕。
贾珩从竹筒之中抽出笺纸,阅览而罢,递给一旁的陈潇。
陈潇清眸闪烁,看完其上的文字,抬眸看向贾珩,粉唇轻启,吐出几字,说道:“兵贵神速。”
贾珩道:“让诸将传令下去,官军早点儿歇息,明日一早就启程。”
“是。”李述拱手而去。
贾珩看向陈潇,说道:“时间上又有些仓促,先与察哈尔蒙古的额哲通信,让他先抵挡一阵。”
如果收缴太原、大同二镇兵权,查抄晋商,整个过程需要雷厉风行,不能拖泥带水。
“查抄晋商的事儿,我帮你做,你全力收拢大同兵权,调兵遣将,与额哲联络。”陈潇声音清冷说道:“有什么事儿我和你说。”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也好。”
潇潇现在也算是他的副将了。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又是过去三四天过去,贾珩率领骑军马不停蹄地向着山西太原府而去。
太原总兵衙门,官署
前后几重门厅,手按雁翎刀的军卒把守森严,而廊檐下的气死凤灯上以宋体印制着“太原总兵衙门”六个字。
厅中,人头攒动,泾渭分明,坐在左边漆木梨花椅上的总兵王承胤,其实年岁五十左右,身形魁梧,面容雄阔,颌下胡须拉碴,目光炯炯有神。
总兵的全称是提督军务总兵官,在边镇为总兵,在地方则加提督,一般为正二品,但也有高配从一品的武将,而王承胤就是后者。
不远处则是坐着山西巡抚顾秉和、山西布政使罗景文,以及山西都指挥向斌。
因为太原是山西府治,不仅是巡抚驻节之地,还汇集了不少官衙,但因为王承胤手握重兵,兼之太原的特殊军事地位,其人威权之隆不在巡抚之下。
王承胤面色微顿,沉声说道:“顾大人,京营骑军这几日就到,下发筹措钱粮的公文已经行于巡抚衙门,未知二位大人准备好大军所需粮秣了没有?”
这个永宁侯兴大兵而来,非要吃饱了撑的介入女真灭蒙古之战,就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冲着整饬太原军务而来。
这位永宁侯,可不像北静王那般好湖弄。
顾秉和看了一眼罗景文,苍老面容上见着笑意,说道:“罗大人,藩司粮秣可曾准备齐全。”
罗景文面色迟疑,低声道:“府中藩库之中还有三十万石粮食,但这是春耕到夏收之前应急的粮食,只能抽出二十万石暂且供应大军,之后让朝廷转运。”
山西都指挥使向斌皱眉,沉声说道:“京营大军这次出动了六万骑军,这些携带口粮、辎重不多,需要我山西方面供应军粮一月,户部方面之意是山西方面先行筹措,然后事后户部再核减酌免今岁夏粮,先将四十万石粮食都支应上,余下的再行筹措。”
这是林如海与齐昆提出的一个策略,一则是保证骑军供应无缺,二来是适当节省运输的人力。
就是不再由户部拨付这几十万石的粮食,改由山西藩库就地供应,然后在当年的夏粮归缴户部的钱粮数目上全额减去。
当然,后续还要从神京转运粮秣,否则,山西方便也支应不了这么多粮秣。
山西巡抚顾秉和白净面皮上现出一抹正色,沉声说道:“向都帅所言不错,军情急如星火,军粮供给不缺才是当紧,余下的十万石,让山西下方的府县再征调一些,十万石也不是太多,各县匀上几百石也就是了。”
这时,罗景文面上现出难色,说道:“顾大人,去岁山西秋粮就不少转运至京供应,如今各县都在打饥荒,只怕这十万石粮秣也不好征集,还有其他豆料、干草,藩库之中也并无补充。”
顾秉和道:“但军情如火,如果贻误了军机,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就再苦一苦百姓。”
征虏大将军,配天子剑,可先斩后奏。
罗景文说道:“下官要不再想想法子,下官的意思是否由京营从商贾手中买粮,也能解决转运之难?”
太原知府蒋彦,是一个面颊微瘦的中年官员,接过话头说道:“藩台大人所言甚是,既然朝廷要从神京转运粮秣,不如在山西原地购置米粮,也省却转运浪费,这大军多半不会只打一个月,听说后面还有步卒前来。”
如果朝廷拿出银子购买粮秣,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顾秉和手捻胡须,说道:“此事朝廷公文也有提及过,户部派了一位部堂过来购粮。”
“父亲,京营的兵马到了。”王承胤之子王登,风风火火地进入后宅花厅,向着王承胤,拱手道。
王承胤看向一旁的顾秉文,说道:“顾大人,罗大人,向都帅,蒋大人一同去迎迎吧。”
众人点了点头,离座起身。
此刻,先一天到达的是果勇营都督同知谢再义先行抵达的五千骑军,此刻这位以骑射闻名的京营骑将,唤停了身后的一众骑军,看向前方巍峨、高大的太原城墙。
作为拱卫关中之地的重镇,太原城墙较之其他城墙要巍峨许多。
伴随着“吱呀呀……”的沉重声音,绞盘转动,铜锭大门缓缓打开,不多时,只见从里间来了黑压压的官员。
有文有武,逐渐接近至前。
“前面可是谢将军。”为首马上的大同总兵王承胤,向着谢再义执缰抱拳。
谢再义还了一礼,说道:“王总兵。”
王承胤翻身下马,随后,恍若一声信号,身后的军将都纷纷下马。
而山西巡抚、布政使、太原知府等人也都纷纷下了轿子,从骑队之后过来,来到近前,向着谢再义见礼,寒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