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贾攸闻言,瞳孔微缩,心头一凛,暗道,难道这人是和他们贾家有仇?
就在这时,只听街道远处马蹄阵阵“哒哒”踏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数十锦衣缇骑浩浩荡荡而来,手挽缰绳,近前勒停马匹,头戴斗笠的锦衣府卫,齐刷刷地翻身下马,为首是一个锦衣百户。
原本围拢的百姓,都是面带惧色,散开一条路途。
因为贾珩总督河道,前往清江浦,带来了五百锦衣府卫扈从警卫,故而淮安城中对这些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并不陌生。
那锦衣百户挽起白袖的一只手,按着绣春刀的刀柄,领着两个扈从,大步而来。
贾瑜一脸兴高采烈地过去,伸手指着贾珩一行几人,说道:“就是他们,我们是金陵永宁伯的族人,这几个人前来闹事。”
分明还以为是先前去了的伙计,前往河道衙门摇来的人。
锦衣百户来到贾珩近前,抱拳说道:“卑职北镇抚司百户余铉,见过都督。”
贾攸、贾瑜:“???”
锦衣都督?
不对,现在淮安府城哪个不知道,锦衣都督就是永宁伯!
贾珩沉喝道:“拿下这父子二人,绑在那棵树上,贾某今日要行家法族规!”
“是。”为首的锦衣百户拱手应是,而后一众锦衣府卫齐声应命。
这一幕让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是齐声喝彩,心驰神摇。
贾瑜则已吓得四肢发软,高声嚷嚷道:“堂弟,我们是同族啊……”
然而,两个膀大腰圆,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士,上前一把按住贾瑜的肩头,向着一旁的树上架去。
贾攸已是脸色苍白,目光惊惧地看着那青衫少年,道:“珩大爷,我等不过将米运到淮安府贩卖,犯了什么罪?”
贾珩面色冰冷,道:“囤货居奇,拿着本官的旗号,在此仗势欺人,还敢大言无罪?”
不等两人分说,“刘积贤,一人抽二十鞭子!以示警戒!”
刘积贤应诺一声,然后从一个锦衣校尉中,拿起鞭子,将绑在树上的几人,开始抽着鞭子。
伴随着惨叫、痛哼之声响起,原本看着热闹的淮安府百姓,都是为之大声喝彩叫好。
而远处的淮安府衙的官差也被惊动,来了几十人,见到蓑衣下的飞鱼服,在远处看着,一个都不敢上前。
“淮安府城的乡亲们,自今日起,贾家米粮一应按未涨价前的八折出售,按每人每家定额购买,直到售完为止。”贾珩看向远处一众越聚越多的百姓,高声说道:“诸位乡亲放心,官府正在清查那些哄抬粮价的不法奸商,一定让大家吃上平价粮!”
不是没有想到免费发放,但只会导致无数百姓贪小便宜的心思作祟,反而起不到打压米价的效果。
在场百姓发出一声声欢呼,在街道上顿时响起,“永宁伯高义!”
夏侯莹此刻撑着雨伞,定定看着在锦衣府卫士簇拥下,不避风雨的青衫少年,英秀剑眉下,那双明澈如玉的清眸闪了闪,隐有异彩涌动。
贾珩看向已被抽的后背鲜血淋漓的贾攸以及贾瑜父子,冷声道:“以后再有拿着本官旗号招摇生事,绝不轻饶!”
贾攸与贾瑜父子,此刻口中痛哼不停,几乎是哭爹喊娘,唯唯诺诺应着,心头已是惊惧惶恐到了极致。
贾珩也不再理贾攸父子,在淮安府百姓目光的目送下,回到河道衙门,留下锦衣府卫。
贾珩转而看向一旁的刘积贤,低声道:“你向来谨细,这次亲自带着人去扬州一趟,将相关人犯带到淮安府严加讯问,不容有误!”
他已准备上疏严参南京户部尚书潘汝锡难以约束家人倒卖官粮,于国难之时,不识大体,阁部体统全失,请求问罪,革职拿问。
而参劾一位户部尚书,就需要将相关倒卖官粮的潘向东、户部侍郎钱树文的妹夫纪有松等人捉拿归案,获得其口供等相关罪证,户部尚书潘汝锡究竟涉案几许。
换而言之,他这次的铁拳主要就是砸在南京户部尚书潘汝锡,户部侍郎钱树文头上。
囤货居奇在这个市场监管概念不存在的古代,还有可辩解之处,但赊欠官粮,加高价倒卖给灾民,已是触犯了国法。
刘积贤道:“大人放心。”
待刘积贤离去,贾珩看向一旁的夏侯莹道:“随我去扬州接应那一批官粮。”
他给漕运衙门、两江总督衙门的行文中,就是说前往徐州接应官粮,赈济淮徐、淮扬等地的灾民,平抑粮价,并让漕运总督部院准备一批舟船车马。
不然,彼等百分之二百叽叽歪歪,他于防汛备洪一事上,擅离职守,如此云云。
夏侯莹目光熠熠地看向那少年,问道:“大人,现在就出发?”
“嗯,等会儿就出发,这会儿,漕运衙门的车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贾珩说道。
另外一边儿,随着时间过去,贾珩亲手处置了贾家族人的消息,也传扬到了驿馆。
“制台,这永宁伯……刚刚处置了贾家在淮安府的人。”江左布政使徐世魁,面色复杂,惊异说道。
对于金陵贾家十二房的子弟跟随甄家,在淮安府倒卖粮食一事,两位江南的封疆大吏自是心知肚明。
不过,二人都是引而不发,另有图谋。
沈邡面色阴沉如水,冷笑道:“本来,还要待事后让御史弹劾于他,不想他竟如此知机,当街惩治,真是好手段!只怕要不了多久,整个江淮等地,都要说他永宁伯大义灭亲,铁面无私了!”
贾珩接管南河总督一职,力挽狂澜于即倒,降低洪汛的危害。
大汉从中枢到两江,士林官场不管想不想承认,都要以贾珩为能臣干吏,但淮扬、淮徐等地的普通百姓,可能不像直接受得恩惠的河南百姓那么感触深刻。
但经过先前一事,百姓都知永宁伯大公无私,高风亮节。
名声一下子就传扬出去,这等名声就是在士林中也为一些年轻举子闻之推崇、景仰。
而这恰恰是贾珩在江南之地最稀缺的贤名,也能在江南读书人眼中冲淡酷吏、武勋的形象。
再结合这段名人逸闻:“崇平十五年夏,永宁伯督镇河台,驻节淮安,抗洪备汛,惊闻族人凭商贾货殖事,囤货居奇,扰乱民生,公怫然不悦,携扈从微服暗访,鞭之……”
一个听到自家族人行不义之事,一脸怒气冲冲,甚至刚直不阿的略有几分可爱的官员形象,瞬间跃然纸上,让人高山仰止。
值得一提的是,翰林侍讲学士徐开,已在和不少江南的友人的书信往来中为贾珩扬名,盛赞永宁伯贾珩,为国之干城,胸襟豁达,才具过人。
徐世魁面色凝重,低声说道:“制台,看永宁伯这六亲不认的样子,似乎要动真格的了。”
沈邡目光淡漠,讥讽道:“本官还担心他不动真格,就看他还能动谁!他还能如南河衙门那般,一举将两江官场一网打尽?”
南河总督衙门,高斌自尽之后,上至管河道,下至巡检,几乎是被贾珩一锅端。
随着一应河官的招供,贾珩已经派人根据罪行轻重,该抓捕的抓捕,该抄家的抄家,低一级的允许上堤抗洪戴罪立功。
徐世魁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低声说道:“大人,永宁伯为天子宠臣,他可能办不了一批,但办一两个人,米粮供应,是不是让苏州、镇江加紧调派一些。”
就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真要调查这些时日,发现江左藩司有意迟延,那他岂不是要成了出气筒?
沈邡沉吟片刻,说道:“现在也差不多了,不必再拖延了。”
反正该营造的局面已经营造出,剩下就看这永宁伯敢不敢动南京的那些官宦子弟。
事实上,如今南京的官宦子弟如秃鹫一般蜂拥而至淮扬等地,就有沈邡的不作为所致,否则以其在金陵的深耕,想要限制,不可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