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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汜水关城被夜色笼罩,天空中一轮明月皎洁如银,洒下万道光辉,城门楼上松油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音,而在城门垛口下,黑色炭火盆中一团团火焰,随着晚风跳动不停,也将城门楼垛口左近的汉军士卒脸膛映照的通红。
在关城一片鳞次栉比的房舍中,其中一座正是汜水关的关衙官署,而庭院后方,厢房之中,瞿光坐在贾芸以及几个亲兵的帮助下,为后背上着金创药,包扎伤口,肩头上赫然见着一道清晰可见的刀伤,那时与高岳交手时为其大刀所伤。
方才瞿光进入关城前,担心影响军心,就没有向副将康绍威提及此事,而伤势就在后背为披风遮挡,康绍威也没有察觉出不对。
瞿光在布置了对汜水关关城的兵力防守后,这才回到住处,吩咐着亲兵帮忙上着金创药。
“将军,伤口上了药,一天换着两次,三五天应该就能结疤了。”贾芸此刻帮着瞿光缠好白色纱布,将金创药小瓶放到一旁的皮箱,接过亲兵换下的毛巾,拧了拧一盆热水,洗了洗手说道。
瞿光一边儿穿好衣裳,一边笑问道:“贾二郎,你这一手医术是跟谁学的?”
贾芸洗了洗手,笑道:“家中舅舅开了一间药铺,从小到那里玩耍,见着里面的坐堂郎中诊治过。”
瞿光笑着鼓励道:“好小子,怎么不让节帅给你安排个军医职事?如是救治的人多了,一样也能封妻荫子。”
“还是跟着上阵厮杀,建功立业,更为实在,再说这一路跟着将军,对这打仗,感觉越是琢磨,门道越多。”贾芸擦了擦手,俊秀的面庞上笑意憨厚。
瞿光情知这是贾芸在向自己委婉提着出战忌讳,遂笑了笑道:“那将我教伱的那套枪法,能完整演练一遍?”
贾芸那张酷似“孙十万”的面容上现出笑意,道:“将军,我已能演练一遍。”
“好。”瞿光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忽而听到外间传来亲兵的声音,“将军,节帅大军已至关城之外,还请将军前往迎接。”
瞿光面色一动,连忙起得身来,拿过桌子上搠起的雁翎刀,对着贾芸道:“走,过去迎迎,本将寻思着这会儿也该过来了。”
然而当瞿光领着一众亲兵前往迎接来人时,却是见到了领着三千骑兵赶来的蔡权。
此刻蔡权在亲兵的扈从下,翻身下马,笑道:“老瞿。”
说着,上前抱着瞿光,拍着肩膀。
瞿光“嘶”得喊了一声。
蔡权面色微变,连忙问道:“老瞿,这是?”
“和那匪首高岳交手,被他手中刀划了下。”瞿光解释说着,看着蔡权身旁空无一人,问道:“节帅呢?”
“节帅还在后面,估计要明天早上才能过来,节帅听说关城这边儿抽调了不少人前往延津,就派了快马催我赶紧过来相援。”蔡权笑了笑,说着,吩咐着身旁的几个千户,领着兵马前去安置。
瞿光闻言,在两旁松油火把的照明下,领着蔡权向着关衙而去,问道:“先前军报节帅可曾收到?怎么说?”
蔡权道:“还能怎么说?让我率军驰援,说你瞿将军这边儿防守空虚,别出了岔子。”
“我以一千兵马镇此,纵贼寇来十万大军,我也不惧。”瞿光面色一肃,朗声说道。
“瞿将军豪气!”蔡权大笑说着,然后随着瞿光进得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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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万籁俱寂,唯有明月照耀下的梧桐树在春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之音。
开封府,衙堂后院书房中,邵英臣一身青色长衫,负手而立,眺望着窗外的静谧夜色。
“邵先生,还没睡着?”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沉稳、坚定的声音,高岳手下将领詹惟用,迈着厚重的步子,进入书房,问道。
邵英臣转头看向来人,问道:“詹兄弟,城内防务都安排妥当了?”
他眼前这位二十七八岁年纪的红脸膛将领,同样是高岳手下三十六骑之一,因性情沈重、练达而被将军委以看守开封重任,而且是少有的没有积年匪盗习气的将领。
“安排好了,也已经按着先生的意思,严禁骚扰本地商户、百姓。”詹惟用说着,眉头紧皱,冷声道:“一些人也太不像话,原本当百姓时被官军欺压,现在进了城,倒比那些官军还要狠毒,简直如同禽兽!先生,这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倒是愈发不好约束了。”
随着高岳所部打下开封城,原就是打家劫舍惯了的贼寇烧杀抢掠,还有一些原是官府囚牢中的江洋大盗,此刻加入高岳所部,更是军纪败坏,无法无天,开封府这座府城迎来了一场浩劫,可以说开封府百姓对贼寇几是恨之入骨。
而先前邵英臣在劝说高岳却为其搪塞后,仍没有放弃试图约束贼寇军纪的想法,让留守在开封的詹惟用可,对开封城中的各路江湖豪杰严加约束,弹压不法。
詹惟用素来敬服邵英臣这位军中的智囊,对其依言行事,这一天与各路江湖豪杰、绿林好汉没少发生冲突。
“先生,就在刚刚,我手下的人和一些投靠大哥的猛虎帮那伙人冲突起来,杀了对方五六个人,对方这才罢休。”詹惟用面色如霜,眉头紧皱,摇头说道:“自从进了城,感觉一些老弟兄也变了,要么是吃酒耍钱,要么就是领着手下兄弟在城里找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糟蹋,我等跟随大哥起兵,是为了奉天倡义,如今什么人都来开封入伙儿,不成样子。”
这就是这几天开封沦陷后的场景,基本的社会秩序已经混乱,这也是高岳为何急急出兵汜水关的原因,因为拖得时间越长,越无法约束这些英雄好汉。
邵英臣叹了一口气,道:“原先在汝宁府就见着一些,如今到了这等省城,更是变本加厉了。”
“可不是,按着这个,还不如在鸡头山不下来,原本是杀那些贪官污吏,现在比那些贪官污吏还要坏上十分。”詹惟用冷哼一声,说道。
随着高岳所部如滚雪球一般壮大,尤其是打下开封府后,声势无两,手下队伍反而鱼龙混杂,此刻开封城盘踞着整整十几伙大大小小的势力,而且各有地盘,原本高岳老营中的老弟兄也被带坏了风气。
邵英臣忧心忡忡,说道:“如今就看将军,如果能打下汜水关,威胁洛阳城,就可对这些人进行整编。”
说着,又问道:“将军那边儿还没有传来消息?”
詹惟用端着茶呷了一口,放下茶盅,说道:“还没,不过按着常理,也差不多拿下汜水关了。”
邵英臣摇了摇头,忧心忡忡道:“难说呐。”
“邵先生是担心大哥那边儿会出差池?”詹惟用皱了皱眉,担忧问道。
邵英臣面色凝重,目光明晦闪烁,叹了一口气,道:“今日我又思量了下局势,只怕朝廷再是迟钝,再开封府被破后,也应该有所察觉,将军此去……只怕不能如愿出其不意攻破汜水关。”
自高岳领着手下一众兄弟打算奇袭汜水关后,他就有些提心吊胆,甚至有些后悔,先前没有劝住高岳。
詹惟用闻言,面色微变,急声道:“先生之意是,朝廷增援的大军已经到了?”
邵英臣叹了一口气,说道:“纵然没有增援的大军,河南府方面岂能不派兵防守关隘?原本想着试上一试,如今却觉得有些冒失了。”
主要也是先前高岳不死心,非要尝试一番,事实上,谁也忍不住,洛阳城就在眼前,又领着三千甲胄军械齐备、士气高昂的骑卒,未必不能一战而下,况且,这种富裕兵力,高岳在这么多年以来根本就没有打过!
一旦抢占汜水关,后续数万大军跟进,席卷河洛,打下洛阳,想想都热血沸腾,然而注定是一场幻梦。
正在两人议论着时,邵英臣皱了皱眉,诧异地看向外间,分明是外间传来躁动之音,在安静的子夜时分,显得清晰无比。
詹惟用面色微变,唤着廊檐外的亲兵,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然而,亲兵刚刚来到月亮门洞,忽而听到外间几人喊着,“大当家回来了。”
哪怕是进了城,这些来自鸡头山的贼寇,仍是不改先前对高岳的称呼。
“邵先生,大当家回来了。”詹惟用惊喜说道。
邵英臣却眉头紧皱,心头“咯噔”一下,这个时候回来……只怕不是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