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补给的舰船走后,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轨。不需要多余的命令,除了科技猎人以外,新帝联的所有人便开始各司其职,准备开始下一段的航程。
左吴的麾下可不止科研团队,还有官僚们,一些刚加入新帝联不久的群众,此前的佣兵,等等等等,都是当下新帝联的一份子。
他们之前虽然有些散漫,却是环境的惯性不得已为之——之前舰队一直在航道中穿行,没有什么外部压力,自然也紧张不起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左吴的麾下没有什么笨蛋,反而个个都是人精,没点眼光可很难在当初加入新帝联,然后一路混到今天,终于比这片银河中所有过的绝大多数生灵都要长寿。
左吴作为皇帝,一直是众目所向的中心。新帝联的大家在闲暇之余,最大的消遣就是对左吴远远的观察。左吴也不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其心思总是能被大家提前知悉。
倒不是有人会动歪心思,在这片残破的银河中,闲适和散漫是再明显不过的奢侈品。
大家都明白这种奢侈是拜谁所赐,同样,他们也能看见左吴庇护之外的暗潮汹涌,才在追杀下损失了百分之四十人手的真正对帝特就是最好的例子。
外部环境的高压下,才会有真的“君臣相谐”。大多数人都看出了左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发自内心的想要为他分忧。
无他。
不就是要和镜弗文明对上那么一场吗?
把镜弗文明干掉也是为了大家自己好,圆环洒下的黑暗犹在眼前,谁也不希望自己眼前活着个可能随时再将银河摧残一次的对手,况且自称命运弃子的他们是如此的偏激。
还有,银河被毁灭的范围这么大,幸存下来的诸位,谁又没失去几个亲朋好友呢?
此前大家来不及仇恨和愤怒,只是因为心中刚被幸存下来的喜悦和面对圆环黑暗的谨小慎微所填满,而现在,却是又亲眼目睹了镜弗文明对对帝特所施展的暴虐,还是一如往常的恃强凌弱,如此难看。
仇恨和愤怒悄然燃起。
隐隐间。
左吴将目光从满载物资,已经远行的须弥型原虫身上收回来时,感到了自己周围弥漫起一股凌冽的肃杀。对,是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就算是为了引导这股愤恨,不至于让其像决堤的浪潮一样失控也好。
骤然之间,灵光一现。左吴最后瞥了眼银河之外的微小星点,然后将视线收回,决心以后只专注当下,又把手臂抬起,冲着自己麾下间所弥漫起的那股肃杀,声音不大的宣言道:
“为了全银河!”
这简短的宣言像是烈焰引燃引线,左吴差点被回应的欢呼掀翻。恶毒的仇恨被为了全银河的大义消融成了坦坦荡荡的斗志。
左吴抿嘴,据说有些人会对引导人心的感觉上瘾且沉迷,自己却不会,而是觉得肩上的压力又沉重了几分。麾下蕴含斗志的欢呼璀璨又烫人,甚至让左吴觉得一时有些难以面对,只能把头转回,留给大家一个背影。
可不知为何,左吴发现自己转身的动作,却让那欢呼更加汹涌了。连对这些事一向不怎么关心的科研团队都跟着嚎上了那么几嗓子。
欢呼的浪潮成了实质,竟让左吴觉得自己在被推着前行,不知要被推向何方。
好在。
有人“乘风破浪”般来到了自己身边,左吴回头,是列维娜在自己跟前停下了脚步,她的头发也因为惯性恰巧从自己鼻尖扫过。
“呜哇,怎么说呢,老板,”列维娜表情动人,其独臂娴熟的给左吴披上了件披风一样的外套:“今天嘛……你好像有了超越长相的帅气。来,小声些,把这外套披上就更棒了。”
左吴苦笑:“帅气?我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大家的欢呼而已。”
“是吗?但你给我们的感觉却是满怀意志,在宣言之后便直接行动,开始去为大家开辟前路了,留给我们的背影真的很可靠……呜哇,就是老板你还是瘦了点,所以我想给你披件外套,至少能更威风。”
可靠?
左吴愣了下,抓住这外套的纽扣,想要回头确认一下大家的眼神。
列维娜却马上用她低头的动作阻止:“不要回头,否则你就破功啦。真是……好不容易超越了你们人类的长相帅气一次。”
“那我该去哪,就这么闷头走?”左吴咧了下嘴。
“我这就把逃亡者号叫过来,从大家的视野里消失后,咱们的表演就算结束了……呜哇,老板,步伐别急啊,你现在给我们的形象是沉稳又可靠,步伐慢一点,来,跟着我的步调走,像跳舞一样。”
列维娜这么说,她也真的在用动作来引导。左吴跟上她的频率,全身绷紧,好像一个舞会中的初学者第一次邀请的舞伴就是在社交上久经沙场的名媛。
自己的每个动作都是出自对方的引导,而对方虽然有些嫌弃,却又像在挑逗般,刻意让自己觉得与她的舞步是如此浑然天成。
终于。
逃亡者号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来到左吴和列维娜的眼前,打开舱门,终于在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下,让左吴和列维娜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中。
只是舱门阖上的一瞬,竟然是列维娜先破功。她捂着肚子“咯咯”发笑,笑得如此甜美:“哈哈,陛下,今天的你是帅,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笨手笨脚,太好啦,你还是以前的你。”
左吴挑眉:“笨手笨脚,何以见得?平时我打架根本没遇到过几个能让我用上全身关节的对手,不是我把别人秒了,就是我拿对面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像没机会在你眼前展露什么笨手笨脚。”
“……瞧你说的,我作为女仆,每天早上帮你穿衣服就发现了,你的肩关节的活动幅度比常人要少个五度,导致你最开始的那几件衣服被稍微撑大了些,多不得体,”列维娜指了指她的眼睛:
“当然,还有,你在买到我的死寂星球刚遇到那位白天使,连她的动作都看不清,笨手笨脚的样子,我可是记忆犹新。”
左吴无奈:“你怎么对这事记得这么清楚?”
“呜哇,谁叫你对上白天使时,给我和老板娘开了一场直播,然后在我那位亲戚踢上你的下巴时,你还盯着人家的脚直勾勾的看呢。”
“……那是为了给你们了解我这边的状况,迫不得已。”左吴别过眼睛。
“啊哈,是迫不得已开直播,还是迫不得已盯着白天使的脚?”列维娜眯起眼睛。
左吴一时语塞,只能反击:“……说不定对这事印象深刻的只有你。”
“那老板你敢说你忘了白天使的脚,一丝轮廓都记不得?”
左吴又语塞。很遗憾,当时的场面给自己的冲击太过强烈,别说轮廓了,白天使曾与自己近在迟尺的脚踝形状都记得明明白白。
有些心虚,左吴本想逃跑,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却没想到,列维娜却整个人靠在了逃亡者号的墙壁上,像是陷入了某种追忆:“其实吧,记得我那亲戚的脚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说了吧?老板你变了好多,有这些记忆却是你还是你的证明。”
左吴驻足:“我哪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