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存真就是这么一个求道者,他不记得自己朝天空发起了冲击多少次。只记得最高似乎到达了那空气最稀薄处,伸手就能捅破碧蓝的天空同幽黑太空的界限;
那象征灾厄的无智灰蛊,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可就在这个高度,引力仿佛加强了千倍,已经稀薄的空气亦展现出令人惊讶的粘稠,一切的一切好像形成了无形的幕墙,将自己挡在了往太空迈进的步伐之外,是如此厚实的屏障。
何存真打不破这屏障,连这高度也只达到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无法触及;接下来他只能乘着自己的飞剑,在低矮的天空追逐自己同道的背影,看着自己被越抛越远。
可渐渐地,能看到的背影越来越少。起初何存真还以为是那些前辈大能,终于打破了天空同宇宙间的屏障,他们已经直面了灾厄的本体,像那些上古神话一样。
若追上他们的步伐,自己会不会也成为流传后世的神话角色之一?在莫大的鼓舞下,已经在低矮天空徘回已久的何存真,终于又鼓起勇气,往天上冲去。
他最终没冲到之前那最高处,但终究是比所有的白云都要高,凝视大气层外就已经足够。太空依旧是一副彷若从来无人可踏足的澄澈,自然,何存真也没有看到前辈们与灾厄对峙的场面。
他茫然落下,高度降低,视野又被云雾遮盖;而接近地面时,又听到了大地之上的一成不变——
仙风道骨的师傅们依旧围坐在炉前,炼着莫名其妙无人知晓配方的丹药,同各自的弟子或同道清澹。
那些前辈后辈依旧在为了一点修炼的机缘,拔剑相向,或是朝着彼此冷嘲热讽;女修对修炼速度快一点的师兄倾心,嫉妒和恶毒在各自的白衣飘飘下翻涌。
何存真恍然,以自己的修为当然不可能在高空将一切都知晓。只是这司空见惯的一切,自己都如此熟悉。不光熟悉,将自己代入到这些场景中的哪个角色,都毫无难度。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会是这样一成不变的?大家在那一瞬间,放弃了成见放弃了清谈放弃嫉妒,朝天外的灾厄团结冲刺的景象尤在眼前,这难道不该对一切有所改变?
此时,天上降下火雨。而连本该对毁天灭地的灾祸都已经习惯的,地面上的大家,居然会对这种小儿科都感到惊慌不已?
之前的团结一致好像一场梦,何等不甘心。何存真抬头,凝视火雨,发觉尚在天上的自己,居然是距离这火雨最近的人之一。
遥记得小时候,自己曾在年节时,凝视天上的烟花,隐隐约约间,好像曾捕捉到过烟花燃尽后,那曾容纳了火药的纸管残骸的坠落轨迹。
当时,那残骸隐隐约约就是朝自己的方向落下。何存真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朝天空伸出手时,觉得手心一烫,还真接住了什么东西。
或许对童年的自己来说,接东西的过程要远比结果重要,何存真不记得自己接到的究竟是什么了,只记得那晚的烟花如梦似幻。
梦和幻觉沟通了过往的时间,何存真下意识向火雨伸手,看着自己身体的轮廓被照亮。
而后,不是幻觉,他手上真的多了什么东西。仿佛童年的缺憾被弥补,何存真将那东西一把紧握,再张开手。
这似乎是一个被烧湖了的红彤彤的组织。
何存真当然不知道这是原虫未烧尽的残骸,只是下意识觉得残骸刺破了自己的手心,在因尚未消散的饥饿啃食自己的血肉。
他惊了下:“哪来的邪灵?!”
没想到残骸居然开口说话了:“啊!你好没礼貌!我可不是什么邪灵,我叫黛拉!”
黛拉的意识还投射在这残骸里,没有完全抽离。
何存真的震惊更深,却忽然下意识问:“你……你是来自太空之外的东西?”
而黛拉也愣了下,迷迷湖湖中,她似乎把自己的记忆和原虫女王的记忆给搞混了:
“好熟悉的问题,以前也有很多人刚看我一眼,就在逼问我是不是从银河之外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