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诺鲁,帝联驻星海联盟外交工作员,他短短一百来年的人生只有一个梦想。
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在卖国时把国家卖个好价钱。
很正常的事,帝联在官僚集团的遮掩下,纯血人类消亡的几乎是温水煮青蛙般无声无息;腾笼换鸟后,政权也于别扭的架构中出现了一系列要命问题。
更不用说帝联在思潮的转换中还属地无数,燎原人快速崛起的同时也在虎视眈眈。
还丢了几颗主要的畜牧星球,据说食物的短缺已经影响了百分之四十的人口;虽说有合成食品作为替代不至于马上动乱,但不满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星海时代的居民可不是以往三瓜俩枣就能打发的了。
外有强敌窥伺,内有虫豸蛀蚀。
明眼人都能看出帝联这是一副要完的样子。
具体是什么时候玩完,房诺鲁不是什么资深政治家,没法做出准确的预估。
毕竟帝联虽然像个四面透风的屋子,所到之处都是风雨飘摇;但偶尔打的胜仗,拉出来的军容,对紧急事态的处理速度,还是能将人狠狠唬住。
所以房诺鲁不急,他才一百多岁,有的是时间。
选择来星海联盟当个驻扎工作员也是这么个原因——这里是各个政权交汇的地方,是在卖国时最方便联系到合适的买家。
他为此一直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甚至在古老星门开启、皇帝加冕归来也没能拖慢他的节奏。
甚至因为传闻中的“气运”影响,房诺鲁最近卖国的行动可是顺利的不得了,有此意向的买家异常活跃,他们字里行间暗示的价钱越来越惊人。
房诺鲁统统回绝了。
小打小闹算什么?要卖就卖个大的。
以及卖国应该是个技术活,最好是一刀扎在政权的大动脉上却不把它扎死,而是靠着它的大出血来滋养自己的利益,直到政权垂死时自己也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
否则太容易被清算,得不偿失。
房诺鲁一直是这么做的,最近对期望中的“大的”也终于有了眉目,各方面有了稳步推进,富贵的下半生正在悄然招手。
谁知。
这么大个帝联,倾注了他全部心血和期望的帝联。
怎么说失联就失联了呢?
想到这里,房诺鲁心中一痛,觉得身上的任务更加沉重,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帝联失联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房诺鲁也是那日在星海联盟的第一行星,在左吴的简陋加冕仪式上跪拜的人之一;
彼时的他隐约知道帝联面对的敌人有多可怕,也为皇帝能为政权带来的“气运”而喜忧参半过。
忧的是他担心政权的气运会影响自己卖国的行动;喜的是无论如何,总有了可以战胜敌人的期望。
他作为帝联使者和预备卖国贼,自然有能联系上帝联境内的渠道;虽然没有桑德崖给左吴动用无数资源建立起的那么快捷,但也能保持一定的实效。
战报断断续续传来,房诺鲁只觉得得来的信息在自相矛盾;一会儿说初丹天使过于强大势不可挡,一下子又说各个驻扎军团展开了有如神助的反击。
各个星系有不同的情况,着实混沌;房诺鲁觉得自己在短短几个小时中便领教了天下所有种类的哀鸿遍野以及喜极而泣般。
当然,战场一直在动态变化,这两类信息或许全都是真的。
时间推移,房诺鲁的关注点也变成了期盼一个结果——到底是输是赢?还是战略僵持,又或者天使在突然变得强烈的反抗下选择暂时鸣金收兵?
可还没等房诺鲁等来一个
所有联络通道都中断了。
所有联络通道。
无论是民用还是军用,亦或是那些跨国巨企所建立的贸易通道,都是如此。
仿佛帝联这个政权连同它作为领土所占据的星系被装进了一个黑箱之中,在有人将其打开、观测前,帝联的命运便处在一个成与败的叠加态。
没有人能确认它真切的命运。
悄然间,初丹天使的名字像病毒般传播扩散;没有哪个加盟星海联盟的政权能拍拍胸脯,说它能像天使一样朝夕之间就让帝联这么大个政权完全失联。
就算再风雨飘摇,帝联也仍是个区域强国啊。
和帝联接壤的各个政权启动了应急预案,将有航道相连的星系全部封锁;细细算来,这大概是第四、第五甚至第六防线。
只是没人能保证若天使来临,这些防线真的能拖慢天使的脚步。
房诺鲁呼气,知道当务之急,还是需要掌握帝联真正的状况。
他这几天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最大的成果就是说动了一些勇猛的狂徒向帝联境内迈出探索的脚步,可是至今日,连一封回信都没有。
也无法使用光学望远镜直接观测。
离帝联最近的星系,距离也有差不多一光年;换言之,想要用光学望远镜得知那边现在的状况,也要再等待近乎一年左右。
初丹天使有在超空间航道中快速移动的法门,他们席卷一个政权的地盘,突破道道防线的速度是按天计算的。
真过一年,不说自己比政权还风雨飘摇的卖国计划,就连黄花菜都凉了。
思索至此。
房诺鲁只觉得眉心一阵阵跳,觉得自己不是行走在大地,而是在一片忽如其来的噩梦中。
只要醒来睁开眼睛,帝联还是会好端端的在那里,那卖国之后的荣华富贵也还在远处冲自己招着娇滴滴的手。
但总要面对现实的。
房诺鲁停步,眼前是帝联驻星海联盟第一行星的办事处,是左吴加冕的地方,亦是皇帝现在的“行宫”所在。
以往的帝联办事处不说是门庭若市把,至少也时有各种模样的人在进进出出,往来入织,而当下却截然相反。
简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唯有各式各样试探性的眼光一刻不停。
许多人和他一样无法接受诺大的政权消失无踪的事实,还以为是帝联面对各路敌人和债主的阴谋也说不定。
房诺鲁沐浴着这样的目光,打开压缩空间的门扉进入。
就算是行宫之中,也处处浮现着一股萧索——左吴从未认真看过的花花草草还在受着造物的打理,却没来得及清理掉嫩芽上沾到的点点灰尘。
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