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就叫李怀德啊!”
这边正在说着呢,不远处一伙年轻人指着李怀德这边叫嚣道:“听好了啊!别太嚣张,我记住你了!”
有点傻哔,又有点中二,李学武有些怪异地看这张建国对着李怀德发飙。
这孙子疯了吧,逮谁咬谁呢?
李怀德又怎么他了?
这个问题甭说李学武不懂,就是李怀德也不懂呢。
他有些皱眉地看向对方,左思右想不认识这年轻人。
但没关系,很快他就认识了,因为聂小光从不远处摸上来了。
也许这小子红了眼,也许他没长眼,真以为有张建国等人吸引火力,他就能偷袭李怀德的屁股呢。
今天来这的保卫处就有三家,还有专业的卫三团呢。
只是他一凑近,就有便衣保卫挡在了他和李怀德之间。
一样的白衬衫、黑西裤,甚至皮带和皮鞋都是干部装。
但是,这些小平头,目光锐利的汉子绝对不是坐办公室的。
“小光,你咋在这呢,我正找你呢。”
聂小光还没等掏家伙呢,前路便被堵住了,这些人表面上没带武器,可有人拎着皮包呢。
只一瞬间就能把武器分发到手,到时候他身上就是筛子眼了。
早就听他爸说过,红星厂保卫处很特殊,李学武很有本事。
不仅队伍带的好,训练搞的也好。
可比以前付斌在的时候强太多了,无论是护卫队还是保卫,都是很能打的。
去年他听着一个消息,说红星厂跟卫三团合作,搞了个保卫对抗。
红星厂的保卫与卫三团的战士演练对抗,一个攻,一个守。
不仅仅要训练战士进攻的多样性,还要训练保卫的全能性。
现在保卫科的科长就是那一批特训出来的,说是嘎嘎能打。
以前真不知道这些人在哪,现在他知道了。
这尼玛哪里还是保卫,这是带刀侍卫,这是三十年代的保镖吗?
我特么就是捅个人,用不用这么专业的人来防着我?
被李和平抓住胳膊,他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刀子没掏出来,否则……
“走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李和平瞅了对面的小平头一眼,悄声在聂小光的耳边提醒道:“建国说了,这周围都是红星厂的人。”
“你别意气用事,今天就这样,反正骂了对方,来日方长。”
“走吧——”
李和平见聂小光刚刚不动脚步,以为他倔强着还要动手呢。
便给他解释了几句,同时提醒了对方,那些保卫并不好惹。
聂小光听着他的话,心里是明白的,他也知道应该走。
可是……可是你就不能扶着我点嘛,我特么脚麻了!
不是别的,那些小平头的目光太过锐利,盯着他就像随时要扑过来的野兽,他就是野兽嘴里的食物。
真敢有一丝妄动,或者不理智的冲动,他就完蛋了。
兴许是看出他目光里的躲闪,李和平心里好笑又鄙夷地扶着他往远走。
却没想身后有人过来了。
“你跟这干啥呢?”
李学武看得出李怀德的难堪,挥手指了指张建国的方向,已经有保卫去追了,不过那几个小子跑的快。
而身后这边传来说话声,他一回头便见到了聂小光。
聂小光这会儿最不想见到的便是李学武了,他寒碜。
“我……我没干什么。”
聂小光自觉地丢脸,但在李学武的面前还是要站直了身子说话。
他梗着脖子说道:“没事,我溜达呢——”
“上这溜达?”
李学武直接叫破了他的目的,问道:“刚才那几个小崽子,跟你是一起的?”
他当然知道刚才骂人的是谁,可这个时候他不应该知道。
否则李怀德要多心,其他干部要多想。
所以,借着聂小光这边,他得说明白,还得帮李怀德把事圆过去。
“我……我们……”
李和平已经紧张了,他不怕那些保卫,他怕李学武。
保卫可不会杀人,但李学武会。
人的名,树的影,东城李二疤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虽然李学武这会儿语气并不严肃,甚至有一些和气。
可他还是害怕,站在聂小光的一边,心里咒骂这孙子误事。
明明知道今天的保卫多,还特么来硬的。
如果不是张建国看见他要摸瞎,真被这小子连累了。
刚刚李学武看到的,张建国大骂李怀德,不是帮聂小光,反而是帮李怀德提个醒。
因为李怀德遇刺与否,只要聂小光掏刀子,这件事就大了。
他可不敢保证聂小光的嘴不会把他漏出去,到时候就是同谋了。
所以,风紧——扯呼!
“我们厂原副厂长家的孩子。”
李学武没再搭理他,而是对着皱眉的裴大宇点点头,算是解释了。
一方面没让这件事升级,毕竟是在钢铁学院,裴大宇也丢了面子。
他要是追究起来,聂小光被抓,说了厂里的事,也是红星厂丢人。
到时候还得是李学武安排人来领人,因为聂成林还是红星厂的人。
另一方面则是给李怀德做了解释,是厂里的矛盾,还得拿回厂里处理,不能在这发火。
李怀德倒是懂得,瞥了一眼梗着脖子“等死”的聂小光,他只觉得烦躁的慌。
这小孩子忒没眼力见了,落了他的面子,他爹就得好了?
“他爸正在接受劳动教育,所以把仇算我身上了。”
李怀德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在秘书打开车门后上了汽车。
裴大宇则是与李学武握了握手,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前些天还有人砸我办公室玻璃呢,写黑板报骂我,但求问心无愧吧。”
“您说的是——”
李学武抿了抿嘴角,没再多说什么,见薛直夫和谷维洁上了汽车,便也上了李怀德的车。
双方在不是很愉快的情况下道别,车队离开小广场,往大门方向驶去。
聂小光见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搭理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他。
只觉得内心委屈和愤怒,站在那像个小丑一样。
甚至钢铁学院的那些人,以及红星厂教育管理处的人都拿他当臭狗屎,不屑一顾。
“我有什么错——!”
——
“还是要管一管,今天能冲着我来,明天就要上天了。”
一出学校的大门,他们便在路边见到了刚刚骂街的几人。
李怀德忍的功夫很好,只是心情有些不好,郁闷。
被谁骂,他都没想到会被不相干的人骂。
“我倒是没听说聂成林同志那边有什么事啊?”
李学武微微皱眉道:“这小子真是不懂事。”
“教育的问题啊”李怀德吁了一口气,道:“家庭教育很重要。”
“我们家小阳,六岁的时候不知跟哪学会了骂人。”
他用手比划着说道:“这粗的树棍,我打他打折了八节,此后他再也没敢骂人了。”
“子女教育是大事,尤其是我们的身份,给了他们优渥的生活和物质基础。”
李怀德很是感慨地说道:“这一辈子奉献给了组织,如果孩子不争气,顶算这一辈子白活了。”
“一屋不扫嘛——”
李学武点点头,很是认同李怀德的观点。
他现在有两个孩子,李姝和李宁。
小的还不知道,但大的李姝,是娇惯的,都快上天了。
照这样下去,上学非要冠上小霸王的称号。
多少干部明明为组织做了贡献,为人民做了贡献,结果教子无方,管教不严。
尤其是对家人,包括妻子的管束,放纵,任由其败坏家风。
当然了,李姝现在还小,你给她讲道理她还懵懂。
李学武不知道未来自己是否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跟孩子们相处。
他是希望孩子们都好,不求有多大的成绩,但要好好做人。
“紧一紧吧,外面的风不太对。”
李怀德打开了车窗,心中的郁闷散了出去。
“要把握好思想这条线,多跟维洁同志沟通。”
“尤其是工人的思想教育,重中之重。”
他捶了捶自己的膝盖,道:“保卫处是红星厂最后一道高墙,最后的底线,绝对不能让不良之风影响到了工人队伍。”
“保卫处要严格执行纪律,阻止不良之风的扩张和蔓延。”
李怀德看向李学武,交代道:“跟宣传部门打好招呼,务必要做好安抚和宣传工作,绝不允许红星厂的职工参与到外面的闹子中。”
不是李怀德借题发挥,更不是在钢铁学院挨了骂,他难受,找人发泄。
是他通过关系了解到,红星厂相对平静的五六月份,外面可是热闹的很。
为什么有六月六日的那份通知啊,就是形势不对啊。
以前大学习的活动还是搞文的,现在直接动手了。
李学武也是很佩服聂小光这小子,什么事他都能赶得上。
你就说这件事,其实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他还没听说聂小光跟什么队伍走的近了,纯粹是想找李怀德的麻烦。
可是吧,就赶上了,李怀德认准了他是有组织有目标的。
就连针对李怀德辱骂和偷袭都被过度的解读了。
李学武更愿意相信,老李现在也是惊弓之鸟。
只有身处这个时代,经历过这些事的人才能清楚,什么叫做朝不保夕,什么叫做如履薄冰。
坐导师席上看几个小鲜肉尬演就如履薄冰、如坐针毡了?
那李怀德现在不得是坐火药桶上了嘛。
老李现在瞅谁都是级阶人敌的模样,心里顶不住盘算什么呢。
只是李学武也迷糊,聂小光这一出出的想干啥?
李怀德只是把聂成林安排去劳动了,又没弄死他。
这一点你得说老李是个成熟的正客,他绝对不会把聂成林往死了整。
杨凤山和杨元松那是自不量力,自讨苦吃。
杨凤山最后都看明白了,是李怀德故意在磕碜他,寒碜他。
就让他好好地留在厂里,看看他老李是怎么带队伍的。
而杨元松呢,这位更是糊涂,竟然妄想引狼入室。
本来厂里还有干部和群众惦记着他,觉得他下去有点可惜。
但这么一整,没人惦记他的好了,都知道他是来破坏红星厂的稳定,是来砸锅的。
你就想吧,也就是他没回来,要是回来,一身的唾沫星子。
现在李怀德没对聂成林动手,倒是他儿子聂小光对他爹动手了。
如此搞李怀德,虽然没有实质上的伤害,可李怀德不要面子的吗?
这不就是在逼着李怀德报复嘛。
别的且不说,管委办副主任师弱翁可还在营城造船厂代表机关,领导机关下去锻炼的同志干工作呢。
这老家伙可不是等闲之辈,干了那种蠢事,犯了那么大的事,李怀德都没撸了他,万一他过分解读了呢?
哪怕是主动表现,或者来一套君辱臣死的狗屁表演,拿聂成林上位,争取回京的机会,那聂成林可就危险了。
李怀德不会小气到拿聂成林出气,跟个小孩子斗气。
但备不住他身边的人帮他出这口气啊。
现在聂小光不是在给他爹上眼药,而是上刀子了。
——
春江水暖鸭先知,风不对头站得高的人先知。
李怀德给李学武的提醒不算是空穴来风,李学武当天到厂就做了安排。
但是,周日这天来到俱乐部,在打网球的时候听左杰提起外面的形势,他才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
关于这一段的记忆他是有些拿不准的,或者说是模糊的。
太乱了,哪都乱,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动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听李怀德说起,五六月份打架的事多了,再想起分局的通报,以及聂小光、张建国等人的嚣张。
“我跟他们说了,青年汇是积极向上的组织,是学习进步的组织。”
左杰从罗云的手里接过毛巾递给了李学武,又拿了一条擦了汗,解释道:“青年汇绝对不支持,更不允许他们出去打架斗殴。”
“嗯,要警惕这种形势所带来的思想波动。”
李学武擦过汗以后,这才拎着球拍坐在了阴凉处的椅子上。
罗云给他们泡好了茶,周小白不在,只是她自己忙活。
周小白这一周没回来,是要在津门忙事业。
是的,你没听错,上周被李学武说了,被于丽教了,她也知道自己一桶水不满要晃悠了。
倒是很难得,有了上进心。
“武力解决不了问题,打架就是犯法!”
左杰坐在了椅子上,喘着粗气说道:“我已经在组织学习活动,就叫青年大学习。”
“外语、正治、文学、财务、地理等等,只要请的来老师,我们就听课,听讲座。”
他示意了小礼堂的方向道:“已经组织几场了,效果很好。”
“呵呵,锻炼的蛮好嘛——”
李学武轻笑着点点头,说道:“还得是干事业啊,就是磨练人。”
这么说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听说你帮他们借车了?”
红星厂汽车制造厂生产线试生产,下了一些羚羊吉普车,李学武给俱乐部留了五台,用作公务车。
这玩意儿现在看着显眼,等过些日子就不算显眼了。
光是积攒的订单就有三千多台了,有的单位更是几十台的订购,为的就是公务车更新换代。
毕竟都是十几年二十几年前的老爷车了,都快修碎了。
红星羚羊汽车便宜,又有优惠价格,六千块一台,十台才六万块。
六万块也就够买一台轿车的,相对来说十分的实在。
俱乐部购进的这五台羚羊吉普车,共花费了不到三万元。
算是给俱乐部会员服务的,也是给公务服务的。
青年汇也有汽车的使用权,但每次使用都需要租赁,还需要左杰来申请。
只是没想到,汽车刚开回来,青年汇的小子们眼睛盯上了。
非要跟左杰申请,开出去跟那些老兵们显摆了。
左杰说的,李援朝最积极,这小子最好热闹。
“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老一批的跟新一批的不对付。”
左杰喝了一口热茶,还是有些不习惯,他更喜欢喝凉水。
就是刚从井里提上来的,拔凉拔凉的那种。
“有江湖就有争端,老一批的有时候会开着212出来显摆”左杰解释道:“他开新车出气,就是抢风头。”
“不过羚羊汽车确实比212漂亮,更好开一些,至少我这么觉得。”
李学武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有驾驶证吗?”
“我主意正,算吗?呵呵——”
左杰嘿笑着说道:“我也就在院里试试,李援朝是有证的。”
“他可比我野得很,早就跟小车班学了驾驶,拿到了本儿。”
“你要想开车,就去学。”
李学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红星厂的汽车班里学。”
“谢谢武哥——”
左杰自然是乐意的,不然他说这个干什么。
得了好处就得卖乖,拿起球拍继续当陪练。
“哦,对了,李援朝那小子送了我一把武士刀,镶金的,在老四那。”
他给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这小子多精明呢,不好意思说是送给你的,托我转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