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说是你二哥帮忙办的,还得说有个好亲戚啊”。
“是嘛?”
李学才没在意一大爷皱眉的表情,疑惑地看了闫富贵一眼,问道:“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嗨!你能不知道?”
闫富贵嘴角一撇,道:“这事都传开了,早就说街道所要换所长呢”。
“不知道,真不知道”
李学才耸了耸肩膀,看着他认真问道:“这事儿要是我二哥办的,他没跟您汇报?”
“吓~他跟我汇报得着嘛~”
闫富贵哂笑一声,扭头摆手道:“我是谁啊~”
这语气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谦虚,完全是不屑和嫌弃。
李学才却只是“哦”了一声,好像没听出他话里背后的含义,倒是肯定了他话里表面意思。
“……”
闫富贵被他的话噎得哏喽一下,差点翻白眼。
他想要再辩白几句,可这会儿李学才已经往胡同去了。
一大爷皱眉盯了闫富贵一眼,抿了抿嘴往院里走了。
街道所换所长这件事大家基本上都能听说了,具体换谁,有点心思和能耐的也能听到。
但是,知道如何换的,还知道谁帮忙的,这话就不好说了,备不住有什么说道。
闫富贵也不知道跟哪听来的闲话,当着李家人的面胡咧咧,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要说无意的,他也不是那随口崩牙的人,小心眼的人,话能随便说嘛。
可你要说他是有意的,就依着他的身份和能耐,如何以卵击石,找不自在呢。
其实啊,闫富贵心里就是不自在,从昨天开始就不自在了。
看着李顺和李学才爷俩大包小包地回来,看着李学武成箱成箱地往家里送,看见街坊邻居讨好李家,借着看孩子的名义送东西。
他实在是气不过,觉得人心不古,风气坏了。
人怎么能这样呢,就因为李家越来越有势力,街坊邻居就得巴结着?
不应该平等相处,一视同仁的嘛!
当初自己大儿媳生产,怎么没有这么多人来看望,来送东西,这太让人生气了!
李家的好事已经够多的了,一件接着一件,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看看,李顺刚刚得了大孙子不说,这没过门的小儿媳妇儿又进步了,太眼气人了!
他儿子都还没有工作呢!
今天过新年,看着别人家都贴春联挂福字,他家里却气氛压抑,心里实在是不痛快。
所以见着李学才出来,忍不住非要讽刺两句。
他看得出来一大爷不愿意听他说话,可有些话不吐不快。
反正日子已经过成这个德行了,他李家家大业大,还敢找来自己怎么着!
——
他想的美!
李学才才懒得搭理他!
刚刚门口说的那几句话,也仅仅是借风崩回去罢了。
真要找上门去争论这些,不是给他面子,掉自己的价嘛。
现在院里人都怎么看闫家啊,就他们家出的那一件件事,叫人听了都在心里膈应着。
就他们这个院,贾大妈都看不惯的事,你说得有多恶劣吧。
你看一大妈等人不说这些,上班的更是懒得搭理,可贾大妈才不会惯着他们家。
往远了不会说,也说不着,但左近邻居,就没有她宣传不到的。
就闫家那点破事,都叫她给宣扬出去了,也让大家看看,这为人师表的闫老师到底是怎么管家的。
李学才是大学生,家里都是有身份的人,才不会计较这个,李顺也不让。
这几个月以来,李学才不用上学,只跟着父亲往山上去锻炼和学习,性子磨润了不少。
以前还容易冲动呢,天天跟着父亲在山上学医,给村里人看病,收获一声声感谢。
这人啊,就得经历,就得学习,才能看到自己的价值,看到别人的价值。
李顺也是真没让他闲着,平日里学医劳动也就算了,赶上周末也不叫他歇着,爷俩背着药箱子满山走,去给相邻的村出诊。
这年月流行赤脚医生,只要有点文化,发你一本书,看了就能当医生。
哪有那么多专业的医疗人员下来支援啊,公社和村里只能自己想办法。
红星公社有了中医院支援的医疗所,便成了十里八村的赤脚医生学习站。
李顺就是老师,周日带着儿子左右村子转,给那些瞧不准的病患再看一看。
李学才一直生活在城里,就是生活再苦,也没见识过农村的苦。
这一次可算是叫他见识够了,全家挤在一铺炕上,出门只能穿一件衣裳的情况,直接震碎了他的三观。
寻医问药自古以来就是个难题,爷俩也算是身体力行,实现了医者仁心的本分。
中草药多是山里采的,医疗室自己炮制自己配的,到了他们手里,卖的少,送的多。
就那种徘徊在饿死与病死线上的家庭,如何忍心要那份钱。
看病的钱不能要,治病的药钱还得搭,李顺算是用自己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医德,给儿子上了生动的一课。
李学才的艺术其实已经蛮可以的了,一般的病痛他都能瞧的出来。
但李顺不会让病人担心,更不会放手儿子没毕业就行医。
而是先让他看,再自己看,然后再对比开方,解释给儿子哪里好,哪里不好。
这副模样让就医的人放心,也让他们在吃药的时候安心。
尤其是在李顺肯定儿子诊断结果和所开药方的时候,病人心里逐渐在认同李学才,李学才自己也在逐渐搭建自信心。
培养一名专业西医可能要五年到七年,甚至是十年。
但培养一名专业中医,至少需要二十年,甚至更久。
号脉、针灸、推拿这些仅仅是表象,更深层次的是吃病例,吃经验,吃眼力。
中医根本不用上机械做检查,仅仅是通过望闻问切,就能判断出病人的情况。
尤其是在治疗过程中,还要判断所用药量多少,根据具体情况删减变方。
西医是团队性质的战斗,中医是单打独斗的个人赛场。
同样是八十岁的老中医和老西医,你更信任谁?
是让老中医给你诊断,还是让老西医给你做手术?
老西医手哆哆嗦嗦的,你上手术台200斤,下来的时候就剩一百斤了,他哆嗦着切错了,可能给你切一半下去。
环境的磨练,技术的钻研,让李学才的脾气秉性日臻和善自信。
虽然生活上看着还是有些毛手毛脚憨态可掬,但实际上,他的成长李学武都能看得出来。
如果他不是这般存粹,姬毓秀的家里又怎么可能认定了是他呢。
就是姬毓秀本人,也是个比较纯善天真的,也就是在派处所锻炼着,有了股子英气劲。
两人都是活泼善良的人,门当户对有的时候真抵不过这种情投意合。
尤其是现在李学才的快速成长,让姬毓秀,也让家里人欣慰。
今日虽是除夕,可也算着今天要找的人都在家。
李学才躲了学校里的喧闹,去山上其实是一种逃学状态。
只不过大家都逃了,没人追究他罢了。
不过今年开始,学校有意恢复这些学生的教学,已经在联系奔走了。
他也是听说了这一消息,怕同学都以为他失踪了,学校又没人来找他,只能是勤打听着点。
红星公社虽然在山上,可并不远,他下来的少,赵侠下来的多。
赵侠就是中医院副院长赵玉峰的儿子,两人是同学关系。
李学才不敢接触以前的其他同学,但赵侠并没有断了联系。
所以只要找到赵侠问一问情况,就知道啥时候适合回学校报道了。
至于说学校会不会追究他的不辞而别,有中医院在,有山上的研究所在,到时候开个证明,啥话都好说了。
相比于那些四处打游击的小崽子们,李学才这样的可谓是好学生里的典范了,谁会为难。
中医院就在街道边上,拐上大路走一阵就是。
中医院家属院则是在医院的后面,那就更近了。
因为今天都不放假,所以供销社也不放假,刘茵交代他,可以去问问,但回来记得打瓶酱油。
说来也是巧了,昨天晚上姬毓秀还说呢,现在街道上乱呼呼的,让他小心点。
他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出了胡同口,便撞上了这么一遭。
李学才不认识打架的是谁,但这会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靠墙边站着。
“张建国我艹你大爷!”
参与打架的一方正是前段时间接了小混蛋周常利班的新街口新一代话事人,张建国。
张建国也是个能策划、能联合人的主儿,有了俱乐部门前那一遭,他现在新街口也是越混越大了。
有人问,新街口怎么跑交道口打架来了?
八号这天,全城的顽主们都出来敢热闹,都晃荡着出来玩。
你看吧,平日里冻得嘶嘶哈哈的蹲在家里没动静,可聚在一起就看不顺眼了。
你一句我地盘,他一句我的,这就要打起来。
交道口一直都没有人占,因为老顽主都说这里邪性,搭进去不少狠角色了。
可就是再邪性的地方,只要乱呼呼的,就也得被波及了。
北新桥的六麻子要“拔份”,双方就在交道口,当着李学才的面茬起了架。
这特么完全是无妄之灾,一个是北新桥的,一个是新街口的,都跟交道口挨着。
李学才也是纯倒霉,见着咔咔的打,他不由得把手里的酱油瓶子往身后藏了藏,很怕被误会。
茬架,领头人是不能动手的,算是一面旗帜。
李学才见过二哥打架,但没见过现在的顽主打架。
只见那个张建国昂着脖子喊了一句:“我是新街口张建国”。
他报过了名号,身后的人就往前冲,手里都拎着家伙。
只看见场面那个乱啊,毛子式的武裝带翻飞,打倒了一个又一个。
李学才眼睛都花了,只觉得满眼都是人,呼呼啦啦地堵在这条街道上,真成了新年一景。
他被两边堵在中间,手里拎着酱油瓶子,真想是个打架的。
好在是两边的人都没注意他。
主要是他穿的衣服也不像是顽主,更没人在意他的酱油瓶子。
张建国这伙人是真的猛,手里也狠,打的北新桥六麻子等人哭爹喊娘的逃跑。
好像得了一场多大的胜利似的,他还没来得及庆祝,李学才还没来得及庆幸。
张建国刚要带着十几个兄弟耀武扬威地往出走,就又遇见了茬口了。
一连串,好大一群小崽子呼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都是骑着锰钢自行车来的,一百八十块一辆,还得凭票买,在这个时代,就好比后世的宝马车了。
这些人可比张建国等人有气势多了,看着就不好惹。
李学才又被吓了一跳,他刚刚还以为打完就完了,等着这些人走,他好离开。
万万没想到,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茫茫人海狂风暴雨……
他重新回到熟悉的墙角立正站好,一动都不敢动。
那年我20,站在墙角装假人。
“呦!赶巧了哈!”
李援朝侧脸打量了张建国,语气嘲讽地看了周围一眼,又对着他说道:“找你好多天了,今天终于碰见了”。
他自行车前面挂着钢丝锁,这会儿一边晃悠着钢丝锁,一边盯着张建国这边手里的武裝带说他们这些玩意过时了。
李援朝嘴里虽然说着好巧,其实他已经撒网多时,就为了堵这些顽主呢。
尤其是趁着赵卫东那样的老兵们不在状态,没心思搀和这些,他们要立威,要站住脚。
同时李援朝也想报上次在俱乐部门口造挨打的仇,这一次他要打出名气来。
你看现在是两伙人,一伙儿老兵,一伙顽主,但他们的穿着装束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年月流行服饰就那么一套,人人都穿板绿,以正身份。
为啥他们不找李学才,因为李学才就没穿这个,普通的棉袄夹克,一看就不是他们这样的人。
有人问了,既然都穿的一样,又是如何分辨敌我的呢?
是这样的,走在路上是很难分辨的,毕竟谁的脸上也没写着我是谁谁谁。
所以遇着了,就得“盘盘道”。
李援朝说堵这些人,可不是针对张建国一个人的,是所有的顽主。
今天堵在这,只不过是张建国倒霉,刚刚跟六麻子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把李援朝这些人吸引了过来。
李援朝为了出名,就不能打无名的架,这会儿敲着钢丝锁,便要问问张建国的:“道”。
“你是哪部的?”
只不过是看见张建国等人的装束,以及他们手里的腰带了,他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所以问的也是贴近他这一边的黑话。
可张建国不管这个,这会儿早往前走了几步了,听见他问这么傻哔的话,抡起腰带就打,一点道理都不讲。
“什么部的,装你丫的!”
张建国长得很凶,做事也狠,颇有种不要命的样子。
李援朝也是够倒霉的,上次挨揍还没好利索,这次又被偷袭。
正因为张建国等人的不讲理,所以十几个人打对方,真是狼入羊群一般。
只要拼狠了不要命,那横的也得怕你三分。
尤其是当张建国等人掏出了怀里的叉子,这可真是要人命的东西。
老兵们都是人尖子,如何会吃这个亏,纷纷往后逃跑。
打过架的读者都知道,这人越多的架越不好打,尤其是有人先逃跑,会带动所有人跟着跑。
李援朝就遇着这样的坏事了,后面的跑了,他们又挨揍,只能跟着跑。
这大街上就出了奇怪的景,十几个人撵着一群人蹽,热闹极了。
张建国也不知道跟哪里捡的棒子,一边轮那些人,一边对身边人喊话:“抢车!”
因为要抢车子,场面从打架变成了追逐,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就连李学才都懵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多了一辆嘎嘎新的锰钢自行车。
刚才是谁推给自己来着?
那个……大哥,我不要这个啊!
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打跑了李援朝等人,张建国等人看着街道上停着的自行车,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们庆祝着,欢呼着,拥抱着,甚至摘下帽子蹦跳着。
张建国也是开心,也是高兴,这一架绝对能打出名气来了。
先平六麻子,后踢小崽子。
可庆祝着,欢呼着,慢慢的就觉得不对了。
他们这一伙人渐渐的都把目光看向了一边扶着自行车干站着没什么动静的李学才。
不对啊!
队伍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李和平和闫胜利对视一眼,同时问道:“你朋友?”
问完这一句两人都愣了,随即一起摇头道:“不认识!”
而后两个一起看向李学才。
“你谁啊?!”
得!
狗仔队里混进来一只哈士奇!
“混哪的?”
这也是盘道呢,得对茬口。
你报名不管用,得先说在某地活动,再报当地的大顽主姓名,报对了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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