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耽误了一阵儿,回去跟她叽叽喳喳的说了好一会儿。
她本打算中午跟他偶遇一起吃饭的,结果听说黄干他们开了包厢谈事情。
直等到服务部没了事,听着于主任的知会来了这边找他,就想着一起吃晚饭的。
她都好长时间没跟他在一起说说话了,等一周都不见得等着他来,也不知道咋就那么忙。
李学武看着她委屈巴巴的表情,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儿,逗笑着问道:“要不要跟我回家,正好缺个胖丫头”。
“你才是胖丫头呢”
周小白被他逗的一噘嘴,抬手挡开了他的大手,气鼓鼓地说道:“你净逗我”
“呵呵,逗你干啥,你要跟我走”
这个时候赵老四小跑过来,给他递了钥匙,看了撒娇的周小白一眼,给李学武小声提醒了车里的水已经加了热的。
李学武跟他道了一声谢,问了问赵老五的情况,赵老四笑着说了几句。
周小白有些倔强地站在一旁,明明知道李学武故意跟赵德柱说话,是想让她回去的。
可她偏偏不走,就赖在这儿,就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赵老四多聪明个人啊,相当有眼力见儿的主儿。
跟李学武寒暄的这几句便看出了周小白的心思,给李学武示意了大门的方向,说了等他车出来,他随时帮着开门。
看着赵德柱离开,周小白挪了步子背靠着驾驶室车门子,噘嘴倔强地看着李学武。
她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么大胆,也许是委屈的,也许是想他了。
于主任让去叫醒他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于姐早就知道他要走,让等了好些天的自己见上一面。
可她年龄小,就是有些贪心,见一面哪里够。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撒娇耍赖的姑娘,指了指对面,道:“跟我回家得上副驾驶啊,不然你开车啊?”
周小白也知道今天自己是无理取闹呢,所以这会儿他逗自己也是不理,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瞧见她耍无赖,李学武捏了捏手里的钥匙,看了将黑的天,问道:“要不我送你回家?”
周小白微微摇了摇头,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看着他,问道:“那你下周还来吗?”
“不一定啊”
李学武实话实说道:“不忙的话就来,忙的话就得可着事办,还有可能要出差”。
周小白本就没奢望过他每周都来,这会儿见他连骗都不舍得骗自己,哄都不哄的,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
“对不起啊武哥”
她瘪着嘴道了歉,挪开了身子说道:“我就是就是”
“哎呀哎呀”
李学武最见不得姑娘哭了,苦笑着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不让她哭出来。
可这就像触碰了周小白的眼泪开关似的,她哭的更委屈,更厉害了。
这会儿天气都冷了,哭满脸花准得把脸皮冻裂了,她就站在这可怜巴巴的哭,你说让他咋狠心上车走人。
“就想着跟我玩是吧?”
李学武无奈地摘了手套,把她揽了过来,掏出自己的手绢帮她擦了眼泪。
周小白不敢哭出声,瘪着嘴使劲忍着,可眼泪越憋越多。
眼瞅着她的眼泪止不住似的往下掉,李学武只好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明天我去津门出差,去不去?”
“出出差?”
周小白听见他这么说,也不顾委屈和哭了,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去津门?”
“嗯,可能得好几天”
李学武见她不哭了,用手绢帮她擦了擦脸,道:“来回可辛苦,你得自己请假”。
“那我去!我跟你去!”
她都没带犹豫的,只听着李学武说了两句便破涕而笑,点着头要跟着他出去玩。
而后才想起来他刚刚说的话,又有些犹豫地问道:“我会不会打扰你工作了?”
“嗯,你这么说的话”
李学武故意逗她,装作思考的模样,点点头说道:“那就不带你去了?”
“不行!”
周小白撅着小嘴嗔道:“你刚刚都说了的!要带我去的!”
“去!去!带你去!”
李学武见她一副你耍赖我就哭的表情,将手里的手绢按在了她的脸上,逗她道:“哭的太难看了,等去了津门我就把你给卖了换钱”。
“我不信”
周小白心里高兴,这会儿撅着嘴撒娇道:“武哥你最好了!”
“嗯嗯,这会儿我又是好人了”
李学武拉开车门子就要上车,却是被周小白拉住了胳膊。
“干啥?不会真的想跟我回家吧?”
“哪有”
周小白鼓了鼓嘴,眼神里全是欢呼雀跃,目光娇羞希冀地看着他,娇声问道:“我要准备什么吗?”
“你需要先洗把脸,太磕碜了”
李学武跨步上了车,看她又噘嘴,笑着拉下车窗,打着了车,交代道:“这边请了假就行,带你日常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带上牙刷,别的不要”。
“哦,对了!”
就在他踩了油门要开走的时候,又从车窗里给周小白提醒道:“叫上罗云一起,问她去不去”。
“叫她干什么?她一定说不去!”
周小白刚刚还欣喜着,心里想着去津门要如何开心的,这会儿听着武哥的话,瞬间愣了一下。
李学武隔着车窗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可真义气!她不是你好姐妹嘛,可别吃独食哦”
“好姐妹也不用非得一起出去玩啊”
周小白明显就是想吃独食,这个时候她才不会讲义气,才不要同好姐妹分享跟李学武的旅行时光呢。
见李学武这么说了,她鬼机灵地问道:“还要叫上左杰吗?他是罗云的好兄弟!”
“我这里没有好兄弟的位置”
李学武呼噜呼噜她的脑袋,道:“就这么说定了啊,晚上我还有事呢,先走了,明天有人开车来接你们”。
“哼!”
周小白站在原地,看着吉普车离开,撅了撅嘴,道:“我这里还没有好姐妹的位置呢!”
“喔喔吁!”
西院,大姥一手拎着鞭子,一手拽着缰绳,嘴里呼哨着指挥了大青马把载着高高一大摞柴火的马车停到柴房的位置。
“唦稍!唦稍!吁”
看见西院大门口闪进来的车灯,大姥知道是自己院里的车。
他也是刚刚回来,不知道是那台威利斯,还是嘎斯69。
直等看见吉普车进了院儿,没了车灯晃眼睛,这才知道是外孙子回来了。
天太冷,李学武又要吃了晚饭再走,所以直接把车停进了车库里。
就怕冬天有这种情况,所以仓房改的车库今年特别加了炉子和火墙子。
平日里那台威利斯和嘎斯69就停在里面,不用的时候也不烧炉子,临用车加热水就是了。
今天知道李学武回来吃饭,所以傻柱早知会小燕儿她们把炉子烧上了。
他这边从车库里出来,正在收车录账的小子们便纷纷跟他打招呼。
沈国栋站在大磅前给他招了招手,示意赶紧进屋,这边不用他帮忙。
十三太保,老大和老二去了港城,老三和老六去了吉城,老四和老五去了钢城。
现在家里还剩下七个,从老七佘永文开始算大的了。
这些小子经过了一年的锻炼和适应,早就已经习惯了回收站的生活。
现在更是一人一台三轮车满京城的晃悠,更不怕那些小崽子或者顽主们,都混熟了。
回收站这边依旧遵守着李学武的要求,天黑前必须收车回家,可以起早,但不允许贪黑。
他车进院这会儿佘永文几个已经交了车和破烂,正等着帮大姥卸车呢。
今儿个他们出车干活,大姥也没闲着,留了二爷在店里支应着,他赶着马车去城外捡柴火去了。
其实捡柴火不耽误多少时间,就是来回的路上耗费时间太长,四九城太大了,城乡可没有柴火捡,得往林子里去。
李学武扔了手里的烟头,摘了手上的皮手套,脱了大衣就要帮忙。
“哪儿捡的柴火,怎么这么多?”
“不用你!”
大姥一摆手,给李学武说道:“好好的衣服别在这祸祸,我们凑够手儿”。
说着话用手扒拉开他,笑着回道:“正赶上园林伐树,捡着他们不要的装了一车,还真就没走多远,等他们装车费了些工夫”。
大姥一边解释着,一边松了车上的拢绳,给佘永文他们说了从哪边开始卸。
都是树枝树条的,园林伐木要的都是原木材,这些枝丫甩掉不要,正合适做引柴。
大姥心细,树枝都是一捆一捆的,明显是在现场扎好了装的车。
这样不仅仅能装的多,回来的路上也不糟践,到家也好措起来晾晒阴干。
“山上不是给准备了柴火嘛,要是不够就叫国栋拉一车回来,死冷的多犯不上”。
“嗨不至于的,能有多冷啊”
大姥知道外孙子心疼他,笑着摆了摆手,道:“今天人不多,也没啥事儿,出去遛马的工夫都把活儿干了”。
大青马打了响鼻,晃了晃脑袋,身子没动,可车厢却是晃了几晃,车顶上的老十没站稳差点晃下来。
这些小子也皮实,丝毫不拿危险当回事,嘻嘻哈哈的,手里可一点都不耽误干活。
一大车柴火,大姥一个人装车费劲,可在他们这里,六七个小子齐上阵,沾着工夫就忙完。
就是连大姥他们都没叫伸手,只让他跟着李学武在说话。
大姥打量着李学武,嘴里笑着问了顾宁的情况,又问了小丫头李姝。
天气凉了以后,顾宁和李姝便没再来这边,大姥又一直在忙回收站的活儿,所以快两个月都没见着。
李学武说了几句,等沈国栋收拾完了账本过来,便被大姥催促着进屋,嫌他穿的少,会冷。
门市部那边还在忙,这会儿也就五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
沈国栋陪着他往门口走,边走边介绍道:“怎么也得六点半呢,尤其是周日,人多一些”。
“你管事,你说的算”
李学武瞅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了门市部,问道:“迪丽雅休息了,你们人手够用吗?”
“也够用,互相帮忙呗”
沈国栋接了他的烟给自己点了,嘴里解释道:“就是都熟练了,忙起来也就那一阵,我们也都回来了”。
“不行就再招,或者跟于丽协调”
李学武拍了拍他的胳膊,从后门进了回收门市。
这会儿柜台里站着二爷和小燕儿,手里的活儿翻飞,应付着屋里来卖破烂或者换日常嚼用的主顾儿。
因为不在供销系统内,这里是不能卖供销社那些货的。
但老彪子在的时候协调了马主任那边,要了些火柴、蜡烛什么的日常用品作为置换破烂的商品。
店里又添加了一些轧钢厂生产的五金商品,以及一监所搞的那些小商品。
零零散散的,看着柜台里已经摆满了商品,尤其是二手收音机或者其他二手电器,看这个小店真有供销社的意思了。
只是跟供销社不同的是,这里虽然可以金钱交易,但主要是以收破烂为主。
用钱也能买,但只能买那些二手商品。
屋里人多,沈国栋跟李学武说了一声便去帮忙了,留了他一个人站在门口观望着。
有相熟的街坊见着他招手打招呼,他也是笑着应答。
二爷回头看着他笑了笑,说了两句便又忙活手里的活儿去了。
李学武没进去打扰,转身出来去了隔壁门市,这边是卖家具的,人倒是没有那边的多。
王亚梅见着他进屋笑着打了声招呼,说好久不见。
李学武逗了她两句,就跟坐在柜台后面的费善英说了起来。
费善英的肚子也不小了,从钢城回来那会儿还不显,这会儿看着明显凸了起来。
“今天咋有时间回来吃晚饭?”
她看了一眼后院,问道:“小宁和孩子也来了?”
“哪敢折腾啊”
李学武看着王亚梅熟练地招呼顾客,嘴里回道:“天太冷了,万一感冒就不好了,我来也是赶碰”。
“您呢,去医院检查了吗?没问题吧?”
“去了,上周你妈陪着我去的”
费善英笑了笑,说道:“又不是第一次了,其实没有去医院检查的必要,花冤枉钱”。
“嗯,这钱不冤枉”
李学武笑着说道:“我三舅在外面挣钱不就是给你们娘几个花的嘛,别给他省”。
“哪有这么说的”
费善英听他提及闻三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找这么个不着调的,没想到还真跟着享福了。
当初守着寡,想的就是要么不找,要找就找个对孩子好的,哪怕是无家无业的也成。
她男人给她留下了房子和积蓄,还给儿子留下了一份工作机会,如何都不能光顾着自己个,让孩子吃了亏。
那时候闻三儿长得破烂,穿得破烂,收着破烂,整个儿一破烂到家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着自己活着都费劲的人,还能笑着逗儿子张利民玩,儿子也愿意跟他玩,难免的让她动了心思。
在观察过一段时间后,加上闻三儿的主动,两个人就在了一块儿。
结婚前一天她还埋怨闻三儿瞎折腾,非要办这个婚礼。
两人这种情况,一个带着孩子,一个破落户,扯了证一起过日子就行呗,非要个形式。
就是要结婚了,她都不知道闻三儿是如何安排的,直到结婚当天,看着自己婚礼的场面,费善英直接蒙圈了。
不是说破落户的嘛,结果特么给自己整了一个破烂资本家。
从结婚后来这边帮忙开始,她待的时间越久,对这里的惊讶就越多。
直到闻三儿说要带着她去钢城生活,后来又特么说要去港城生活。
她就跟活在梦里似的,此前八辈子也没想过要跟这个男人享清福的。
别说港城了,就是说去钢城的时候她都觉得意外,怕这混蛋把自己娘俩给卖了。
闻三儿要去港城前把她们送回来的时候,当天晚上给了她一个包,里面是他这段时间的积蓄。
真没多少,就两千块钱,不是闻三儿没有钱,或者不想给,而是怕给多了要惹祸。
现在日子一天天的过,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有时会收到沈国栋带回来的书信,心里却是难得的平静祥和。
她什么都没做,就过上了以前羡慕到不敢想的生活。
你要问她怎么做到的,她只能告诉你,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这话是闻三儿告诉他的,回答的也是她问起他如何赚了这么多的钱,又如何有了这么大的事业。
现在她还记得闻三儿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和态度。
一个没了爹妈、没有工作、没亲戚指望的落魄苦孩子,就靠胡同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营生讨生活。
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知道哪天就被抓进去劳动了,说不得还要吃枪子。
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啊,硬是给了他一个鸡犬升天的机会。
以前他不够努力吗?
就差跪地下求人家赏饭吃了!
而到了今天你再看,是他在赏别人饭吃!
所以他要是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