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京茹知道李学武想问什么,颠了颠李姝道:“您放心,我没想着跟他们家一般见识,忒跌份”。
“嗯,这么想是对的”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这种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提起来没得让人家看了笑话,不值当”。
“我们家老太太也是这么讲的,过去就算了”
李姝打了个瞌睡,趴在她的肩膀上冲嘴儿。
秦京茹拍着李姝的后背哄她睡觉,嘴里跟李学武说着:“真要是堵着他们家的门骂了,心气算是出了,可寡妇扯业的,倒没了脸面”。
“你姐毕竟还在院里住呢”
李学武提醒她道:“以后见了面该说话说话,该办事办事,活在自己身上,也让别人看看高下”。
“知道了”
秦京茹结了婚以后明显的懂事许多,也许是经历了感情的波折,也许是初为人妇开了窍。
李学武说的话以前她不懂也要听着,照着做就是。
现在听李学武说话她不仅能一知半解的,还能回上话。
跟什么人学什么道,李学武对待大院里的邻居们从来都是忍让居多。
能伸手帮忙的,绝对不会眼看着人家倒霉。
就算是遇着三大爷家那般隔路的,也是不丢人,不丢理的。
其实也就是小老百姓,没啥能耐,但凡三大爷有权有势,人家也不至于这样的。
吃点亏,忍忍就过去了,谁还能老活在过去,一辈子走不出来了。
李学武教给她做人处事的道理,让她跟三大爷一家正常相处,就是让她活的明白,别钻牛角尖。
真要是一见面就想起以前的事,赌气埋怨一辈子又能如何,最后算一算,损失的其实是自己。
要较真儿的话,李学武得跟院里人天天吵架骂街,那就甭干别的了。
遇着横的,似是后院刘家那样的,直接送进去,杀一儆百。
遇着赖的,似是前院闫家那样的,能躲就躲了,不能躲抽空给他一下子,踹远点就是了。
这样的赖皮缠除非是你搬家,否则永远躲不过去,日子还不是得照样过。
李学武是能一辈子不回自己爹妈家,还是能不要院里的自己房子?
都不能,所以改变不了环境,尽量改变自己,活的通透些。
闫富贵就活的比较糊涂,好好的日子,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活成了这副模样。
周六这天他早早的从学校回来,刚把车子支在了窗户底下,就听见老大房子里传出一阵孩子哭声。
他瞅着那屋里透到窗外的昏黄灯光,忍不住的皱眉。
转身拎着包掀开了门帘子进了堂屋。
“我说孩子他妈,这孩子老是哭哪里是个头儿,你咋不去看看?”
“看什么,小孩子哪有不哭的”
三大妈的声音从厨房里头传了出来,这会儿又掀开门帘子冲着他没好气地讲道:“白天我去看了,奶水瘪了,吃不着可不就哭呗”。
“你!你!”
闫富贵心里干着急,瞅着爱人毫不关心的样子真是有气说不上来。
“怎么?有钱买奶粉去呗,要我这老婆子能喂奶是咋地?!”
她这般说着,一摔门帘子重新回了厨房忙活去了。
闫富贵瞪了瞪眼睛,可人都走了,他能有啥法。
真心想要去老大那边去瞅瞅,可老公公、儿媳妇的老大不方便,可听着孩子哭嚎声,他半宿半宿的睡不着觉。
“这没奶也不是个事啊,饿着孩子可咋办”
他嘴里磨吩着,在屋里急的直转圈,眉头都皱成了深沟状。
目光瞥了一眼里屋,只有小闺女在看书,便问道:“解娣,你二哥呢?”
“出去了”
闫解娣扭头看了她爹一眼,爱答不理地说道:“老早就没见人影,不知道干啥去了”
“哎,爸”
她撂下手里的书,站起身走到门口,冲着她爸问道:“您能不能给我卖身大衣穿,就是带大领的那种”。
“大衣?”
闫富贵瞅了瞅老闺女,道:“你不是有衣服穿嘛,要大衣干嘛”
这么说着,嘴里又开始习惯地算计道:“一件大衣最少十六七块钱,你又是在长身体”
“不买算了”
闫解娣听腻歪了她爹的这套说辞,甩了里屋的房门拒绝再跟他对话。
“这孩子!”
他这边正急上火呢,见这老闺女也不懂事,心里火更大了。
看了看外面将黑的天色,他挠了挠脑袋上的头发,起身就去找鱼竿。
“干啥去?马上吃饭了”
三大妈从厨房里出来,就瞧见老伴在收拾水桶和鱼竿。
“要钓也得赶明个儿啊,大晚上的作什么妖”。
“还明儿个呢!”
闫富贵没好气地说道:“孩子饿的哇哇哭你听不见啊,你就真忍心坐在屋里听着?”
说完撂下一句“没见过这么当奶奶的”转头推了车子就往外走。
“冲我发什么火啊!”
三大妈站在门口忿忿不平的念叨了几句,转回身抓了桌上的窝头对着里屋的小闺女喊道:“解娣,你赶紧去追你爸,把窝头送过去”。
“我不去!”
闫解娣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一样的忿忿不平,一样的赌气抱怨。
“要去你自己去,呢”。
“你!你这孩子,那不是你爸啊!”
三大妈嘴里嚷了她两句,转身就出门去追,可她的腿脚又哪里追的上。
外面寒风正劲,吹的胡同里墙上那些大字告哗啦啦的响,异常的难听。
这会儿院里的住户们陆陆续续的下班往回走,可见着站在门口的三大妈却少有搭话的。
闫家这一次事情办的实在是有些没脸,不仅仅自己成了笑话,还让院里人被外面讲了笑话。
都是一个院里住着的,被人家提起自己院里这个邻居,他们都觉得没脸。
以前人家都是问轧钢厂的李副处长,分局的李副处长是不是跟你一个院的?
那院里邻居们自然是很骄傲地说上一通自己跟李学武的交情。
比如从小一起玩泥巴,一起惹祸,或者被李学武打过,或者跟着李学武一起打别人,反正是自豪的。
现在呢?
现在遇着街道上的人,一介绍,人家就问了,你们院里是不是那个白事跟红事撞车的?
这特么怎么回答!
自己院里的事,本身就是好协调,好商量的,现在家丑外扬,让人家怎么看他们院里的门风。
遇着这样的邻居只能说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有人就奇怪了,为啥都这么在意一个院里的门风,为啥在意别人说他的邻居?
这个时候可不比后世,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大家关起门来是自己的日子。
就算是相亲,那也是看你自己的家,看你自己的家人。
这个时候不是,人家保媒的上门,不仅仅是要看你们家,还得看你的邻居。
你们家就算是顶天了好,可没有好邻居,门风不正,人家在心里也是膈应的。
相亲的撞见了,一打听,左边那家是读书人,右边那家是大孝子,丈人家心里就想了,邻居都如此,你家也差不了多少,穷点也给了。
这四合院里左邻右舍,差不多住了百十口子人,谁家没闺女,谁家没儿子,哪里敢让老闫家这么祸害。
三大妈站在门口也觉得没趣,追不上老伴,又没人搭理她,只能悻悻地往回走。
没走两步呢,身后便传来了两束车灯光照射,再回头,却是瞧见李学武的那台吉普车回来了。
不是没有棚盖的那个,是李学武上下班坐的那台大吉普。
这院里人谁不认识这台车,就像认识李学武一样。
车是直接停在了西院大门口,李学武从车上跳下了要去开大门,这一会儿工夫都有好些个下班的工人过去打招呼。
这热情的场面可跟大门口这边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寒风萧瑟也挡不住院里人欢迎李学武的笑脸,那股子热情都要把寒风变成暖风了。
“哼得意什么”
三大妈冷哼了一声,差点捏碎了手里的窝头,恨恨地往回走去。
老伴从轧钢厂回来躺在床上三天没下来地,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悔不当初。
后悔什么了?
后悔招惹了李学武,后悔没把事办齐全,后悔自己做了哪些傻事。
结果是什么,是二儿子接班进厂的事泡了汤,真成了葛淑琴定岗接班。
当初秦淮茹顶岗进厂,可是求到了厂长那边才给过了关。
轮到他家的时候,还没等他找到厂长去哭呢,抚恤名额已经下来了,却不是他家老二。
你要说这里面没有人“帮忙”,打死他也不信啊。
他们家只有老大一个人是在轧钢厂里上班的,还不是什么干部,又怎么能得罪的了决定这件事的人呢。
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谁这么“好心”帮忙他家啊。
用屁股想都能想的出来,可不就是他得罪了人嘛。
就算不是李学武动的手,那也跟秦淮茹离不开关系,有秦淮茹的事,必定有李学武的事。
所以了,三大妈是彻底把这件事恨在了心上。
她的理解就是,葛淑琴是外人,如果生了孙子还好,老大还有后。
现在是个闺女,早晚给别人养的,又哪里得着她的心思。
这老大的工作就应该给老二接班,当初家里可是花了钱的。
就算是葛淑琴去上班,又能干得了什么岗,赚多少钱养家啊。
一想到这里,没来由的就更气了。
回到家里,看着本应该送去老大房里的饭菜又懒得送了。
“赔钱货!”
她暗自在嘴里骂着,却是被小闺女听了去。
闫解娣瞪着眼睛看了她妈,撇撇嘴,端了桌上的饭菜就往出走。
“哎!你干嘛去?”
三大妈转身追到门口,喊道:“那不是”
她刚想说闺女手里那盘鸡蛋不是给老大媳妇儿的,却是见着院里人瞥过来的目光,赶紧把嘴闭上了。
就算是她闭上了嘴,可也挡不住人家骂她没良心的话。
那葛淑琴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是,白事那天闹过一场还不解气吗?!
就算是生了个闺女,那孩子不姓闫是咋地!
谁不知道葛淑琴偷偷把钱给了她,闹的闫解成因为这个死了。
为了钱不要儿子的名声早就按在了她的身上,但凡她有点良心,都不能这么对待葛淑琴娘俩。
当得知厂里把接班名额给了葛淑琴,这院里人,包括街坊邻居都在说轧钢厂里的干部明事理,却没一个讲不对的。
再这样下去,院里就真搁不下他们家了,脸都丢尽了。
那鸡蛋是咋回事,谁又是不知道,你闫家舍得买鸡蛋嘛!
连儿媳妇下奶的鸡蛋都敢贪,这人也就这样了。
都说闫家两口子活的仔细,事事算计,可就是这样,院里人没有人羡慕他们家。
真要是如此生活发了家也就算了,家破人亡为哪般?
“呸!她是不要脸了!”
中院,贾家的灯只开了堂屋的,一大两小三个脑袋瓜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贾张氏带着老花镜,借着灯光赶紧把下午耽误的手工活补上。
秦淮茹也是刚进家门,说了门口遇见的事,惹得贾张氏骂骂咧咧。
她就是这般热心肠,谁家有点啥事贾张氏好打听,回头收集起来,跟那些老婆老太太们聚在一起品头论足的。
东家长,西家短,闫家的事早就在她们这个圈子里臭了大街了。
当然了,你要说闫家的名声坏了,有她们这些人的功劳,谁也不敢说不是。
可真要是论这份功劳多少,依着贾张氏的意思,她得占头功。
就她那张嘴啊,可算是逮着一只臭蛤蟆使劲捏股了。
以前也不是没讲究过别人,造谣的时候也有,备不住让人家骂回来的。
可这一次大家算是同仇敌忾,没人站闫家那一边,都在指责三大妈这种坏婆婆。
真的,贾张氏觉得三大妈好过份!再狠毒的婆婆都没有这么对待儿媳妇的。
她不仅嘴上谴责对方的这种行为,还在心里拿自己跟对方做了对比。
结果就是她错了,错在不应该拿那种人跟自己比!
凭什么!
她算什么婆婆!
要真是在全院,不!在全街道,评比出一个好婆婆来,她不敢说拿第一,可也敢说前三名稳稳的!
就说对待儿媳妇儿,有没有洗衣做饭,有没有照顾孙辈,一视同仁,有没有同甘共苦,相互扶持。
就拿这几点来说,她!贾张氏,不愧对上天,不愧对儿媳妇,就是有点愧对儿子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儿媳妇永远是贾家的儿媳妇,这一点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该吃的有了,该穿的有了,家里经济宽敞了,日子也好过了,还纠结那些个没用的事干嘛呀
真就是逼得儿媳妇找个人嫁了,她能拦得住啊?
所以啊,贾张氏敢说自己是个明白人,自己年轻当寡妇那会儿就没吃过亏,自然不能叫儿媳妇也吃了亏!
她真的,这会儿真是理直气壮地在嘚吧三大妈的不要脸行径,强烈谴责对方,并且顺便标榜一下自己的价值观。
棒梗坐在那抓耳挠腮的,书本上的知识可能认识他,但他不认识这些知识。
大眼对小眼,耳朵里听着奶奶的絮絮叨叨,闻着妈妈炒菜的香味,忍不住要把作业塞炉子里面去。
他真这么做过,结果就是真的不用写作业了,因为他妈打的他屁股肿了两天,没去上课。
“哥,你咋不写?”
小当看见大哥不动笔,便悄声问了一句。
棒梗抬了抬眉毛,瞅了母亲没注意这边,叽咕叽咕眼睛,没好气地说道:“我正要写呢,都是你把我思路打断了,这下好了,你帮我把作业写了吧!”
“”
小当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眼瞧着大哥坐在那“思路”半天了,就自己问的这会儿想下笔了?
咋就这么巧了!
别不是故意让自己帮他写作业吧!
“哥,你要是信得着我,我就帮你写”
小当也是鬼机灵的,不说不帮忙,怕她哥以后不带她玩,用了一个欲擒故纵的手法挡了回去。
棒梗挠了挠脑袋,他妹子比他小两个年级呢,真要是妹子写的,恐怕是真不成。
“都怨你”
他是粘包赖不成,有些恼羞成怒了,逮着谁讹谁。
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继续“思路”着。
“好饭了,小当收拾桌子,吃了饭再写吧”
这会儿秦淮茹把菜做好了,也就叫了家里人吃饭。
端了饭菜上桌,秦淮茹给婆婆说道:“你们吃,吃完收拾了,别忘了盯着仨孩子写作业”。
“妈你干啥去?!”
棒梗耳朵支棱着呢,听着母亲要走的话,赶紧跳起来追问,一嗓子差点吓的他奶奶把针怼手指头里去。
贾张氏瞪了孙子一眼,也看了过来,问道:“晚上还要值班?”
秦淮茹没搭理棒梗,给婆婆解释道:“前院叫吃饭,国栋张罗着要给李学武接风洗尘”。
棒梗:“我也去!”
小当:“我也去!”
槐花:“我也去!”
“去干啥,在家待着”
秦淮茹就知道解释了是这个效果,压覆道:“闹哄哄的,作业不写了?”
棒梗理直气壮道:“我去给武叔接风!”
小当眨了眨眼睛道:“我去给武叔洗尘!”
槐花就是跟风那个,哥哥姐姐说啥她说啥:“我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