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祁故作生气地瞪了张松英一眼,道:“见外了不是?不说学武那边,咱们是一家子啊!”
说这话的时候张国祁示意了一下张松英跟自己,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不要在意这个,小金那孩子我知道”
说笑着,还对着桌上其他人解释道:“那天我从门口出去,那孩子给我来了一句欢迎下次再来,哈哈哈~”
“呵呵呵~”
众人也看出张国祁面色的变化了,从刚才差点下不来台,到张松英给了大大的台阶,还把他捧起来说,这张国祁的脸色才好了。
尤其是张松英捧的那几句,可是大大的给了张国祁面子。
都知道张松英在招待所代表了李学武的面子,她这么说,就代表李学武这么交待的。
所以当小金把酒拿来,给众人倒酒的时候,都是笑呵呵地开着小金的玩笑,也跟张国祁道着谢,言说今天是借了他的光。
众人的话再次让张国祁有了面子,也在心里对李学武的敌意稍稍减下去不少。
对于李学武的认知,他实在是很复杂,不敢惹,怕争权,想结交,怕被坑。
看着李学武跟董文学也好,跟李怀德、谷维洁这样副厂级领导的和谐相处也罢,他知道,自己羡慕和嫉妒是没有用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跟李学武好好相处。
但内心的骄傲和地位上的差距变化,实在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跟李学武的关系。
所以现在看,张国祁虽然跟李学武是一个队伍里的,但接触的很少,更很少有沟通与合作。
这就很让人奇怪了,李学武都能跟厂里的两个老混蛋,邝玉生和夏中全处的好,跟张国祁却不行。
难道张国祁的性格比邝玉生还耿直执拗,比夏中全还慎独?
张松英维护好了这边,带着小金出了门问道:“李处长去了茶厅了?”
“是,正跟谷副书记谈话呢”
小金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地看了张松英一眼。
张松英却是点了点小金的额头问道:“怎么回事儿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不怕他下来针对你啊?”
“他烦人~”
小金撇着嘴嗔道:“平时就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还经常来占便宜,想喝酒自己买去啊~”
“又不是你的酒,小气什么~”
张松英跟小金面对面站着,轻声嗔了她一句,伸手给小金整理了白色衬衫的领子,道:“李处长不在乎那么一点儿酒,没必要跟他来劲,让他往死了喝能喝多少!”
说完再次叮嘱小金道:“记住了啊,鸡蛋不跟石头碰,瞧你细皮嫩肉的,跟他一块臭石头有啥可较劲的”。
“知道了张姐”
小金笑嘻嘻地应了,见着张松英示意便去忙了。
张松英特别了解这些小姑娘们的想法,所以在日常管理中并不会板着脸训斥她们,关心的多,骂的少。
这倒是让招待所的服务员跟她的关系都好了起来,有啥事都愿意跟她来说。
相比于她的春风化雨,秦淮茹就要严厉些,虽然也是笑着,但手段很严肃,不容质疑的。
招待所一把手是副科级,真要是动了收拾人的劲头,谁敢惹她。
所以秦淮茹同张松英配合的好,招待所管理的也好。
去厨房取了一盒水果,端了走到吧台前记了自己的名字,随后端着便去了茶厅。
“谷书记,李处长,给你们上一盘水果,佐茶爽口的”
一进屋,见只有两人坐在窗边,怕听见两人的说话,提前招呼了一声。
谷维洁对着张松英笑了笑,说道:“客气了,让李处长破费了”。
“嗨,您喜欢就成”
李学武没在意谷维洁话里的试探,笑着随口应了一句,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张松英在这可不敢多说话,在桌上摆好了果盘便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开了。
谷维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果盘,随口看向了窗外,招待所屋后是一片小花园,也不知是谁种下的,谁打理的,坐在茶厅这边往外看,风景独好。
“你真的很有才华啊,不服气是不行的”
李学武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看了谷维洁一眼,随后放下茶杯道:“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
知道李学武是故意的,谷维洁也没在意,轻轻一笑,转回头看向李学武说道:“你在保卫处倡导的办公方法我又认真学习了一遍,发现全是细节”。
“你很注重细节的管理嘛?”
“当然”
李学武抿了抿嘴,看向谷维洁随意地说道:“见微知著,细节里面往往隐藏着大的问题”。
“是啊~就像这茶厅和餐厅”
谷维洁学着李学武一样叠着腿,看着面前的热茶说道:“餐厅就应该是向阳的,面向大众的,而茶厅就应该是安静的,私密的”。
说完又看了看桌上切好的果盘,道:“把服务细致化、专业化、标准化,你的细节管理不仅仅在安全生产工作上得到了成绩,在招待所也是一样”。
“真厉害~”
“不要再夸了,要晕了,呵呵~”
李学武轻声笑了一下,道:“您是做谠务工作的,不还是一样以严谨和认真著称嘛,其实做业务也是一样”。
“工作没有好坏,只有热爱不热爱,对吧?”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好在有几朵云彩在调皮捣蛋,不至于让阳光夺了谷维洁笑脸上的光彩和温暖。
不知道是不是得偿所愿,亦或是心想事成,今天的谷维洁是要显得放松一些,也有诸多感慨。
笑问了李学武一句,见李学武好笑的模样便也跟着笑了一下,低头饮茶。
“继续说说居民区项目吧”
闲言三两句,谷维洁又把话题拉到了工作上,也只有在谈工作的时候,谷维洁才能把注意力从李学武该死的人格魅力上挪开。
这小子长着一副年轻人的面孔,却是有着智者的心机,可还保留了一点少年的顽皮,让谷维洁有些怕他,怕被他引导着想了什么,说了什么。
“其实我刚才说的李副厂长了解,您也了解,都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事,重点是破局”
李学武谈到工作的时候渐渐收敛了脸上的轻松和笑容,变得认真了起来。
“破局的关键不在于后勤处的贸易项目,也不在联合企业,全在居民区项目的本身”
“详细说说”
谷维洁看了一眼手上的时间,道:“咱们有的是时间,我相信工程处也没有准备好该如何跟我汇报工作”。
李学武看着谷维洁的好心情,只盼着她以后也是如此,别说自己推她进了坑。
“居民区项目搞的太大了,成绩看不见,有人便失去了耐心”
李学武看着谷维洁解释道:“我建议您脚踏实地,从第一栋楼开始建,建完一栋分配一栋,再建第二栋”。
“嗯,望梅止渴嘛”
谷维洁看了李学武一眼,道:“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嘛?最好是有建设性的”。
“您是问资金吧”
李学武眼睛微微一眯,随后说道:“居民区现有的资金,以及冯主任答应下来的三个月的预算,以现在完成的地基基础,我相信建三栋楼是没问题的”。
“三栋?”
谷维洁皱了皱眉头,道:“三栋可不够,三十栋都不一定够呢”。
“还是得怎么看”
李学武点了点茶桌,道:“要是依着现在的格局设计标准,六十栋楼,八十栋都不够用”。
李学武看过工程处搞的设计图纸,一户四十多个平方,一层楼住十四户,六层楼,也就是八十四户。
要真是依着四月末统计的轧钢厂受灾工人住房困难数据,六千多户,恐怕真得小九十栋楼了。
这里面可还有包括干部楼在内的设计呢,全下来得多少钱。
当时也是邓之望主持这项工作,设计图纸是请设计院做的,领导们看着很漂亮,也很满意。
这就是比对现在最好的住宅小区也是不遑多让的,轧钢厂牛上天了。
可这牛吹大了,现在有点拉胯,房子设计好了,钱不够用了。
当初设计稿交上去的时候恐怕杨凤山也是没想到,上面会将资金收的这么紧。
本来依托钢铁产业,建宿舍楼还不是简简单单?
可现在整体财政收紧,很多项目的批复工作人为的变得谨慎了起来。
所以即便是已经批复的宿舍楼,现在也将要面临烂尾的局面。
“你的意思是?改住房面积?”
谷维洁自然能听明白李学武话里的意思,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可这样一来,居民楼的性质是不是……”
“白来的还要嫌弃?”
李学武手捏着茶杯手柄,看了谷维洁一眼,道:“当前要紧的问题不是房子的好坏,而是有地方过冬,能住上楼房就算是成功,还想着好赖?”
谷维洁蹙眉看着李学武问道:“依你的意思,你想怎么改?”
“不是我想怎么改,是按实际需要改”
李学武微微侧头道:“咱们先按照三栋楼计算,大概是一万一千三百四十个平方,您先说说一期的三栋楼,期望安置多少户?”
谷维洁不知道这是怎么个算法,但李学武问了,她也就不考虑其他问题,先说出自己想要安置的人数。
“最起码是受灾工人总数的百分之十五、十六左右”
谷维洁在迟疑过后给出了一个要求的数据,并且强调道:“这是统计数据中最低的住房需求量,这些人的住房挨不过冬天去,除非重新建房”。
“可你要知道,现在工人的收入水平,并不是谁家都能有条件自建房的”。
“嗯,那就按照百分之十六算”
李学武点点头,手指掐算着,看着谷维洁快速的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一千零五十户左右,也就是说,入冬前,咱们要安置一千零五十户工人”。
“这你就不要想了”
李学武算都没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建鸡笼子都没这么建的,除非他们想站着睡觉”。
“依照现在的设计方案,三栋楼建设完成后能容纳……二百五十二户”
李学武微微皱眉,看着谷维洁说道:“这个数据相差太大了,咱们先不算你的需求,就按实际能做到的算,也必须缩减住房面积”。
说完,手指继续掐算,心里想着,嘴里已经给出了计算结果。
“一万一千三百四十平,三栋,六层,每层六百三十平,去掉楼梯、两个公用卫生间,一个公用厨房的公用部分……”
在心里计算过后,李学武对着谷维洁说道:“每户按二十平重新设计,三栋楼,六层,每层二十八户,五百零四户,正好差一半”。
“也就是说,满足最高需求,还得建三栋?”
谷维洁皱眉想了想,说道:“三个月的时间,谁也不敢保证贸易项目和联合企业盈利资金一定能到账”。
“所以啊,您现在有三栋楼的缺口”
李学武手指继续掐着,微微眯着眼睛对谷维洁说道:“一万一千三百四十平,一平的建筑成本按四十块钱算,您缺四十五万三千六百块”。
“呵~”
谷维洁听李学武说完建筑成本一下子就用手扶住了额头,胳膊肘拄在了茶桌上。
“把我卖了吧,四十五万……”
“说句伤人的话”
李学武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用手指敲了敲谷维洁面前的茶桌,提醒道:“您异想天开了,您就是金子做的也不值四十五万”。
谷维洁倏地抬起头,盯了李学武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还真伤人~”
“忠言逆耳嘛”
李学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即将果盘推向了谷维洁示意道:“债多不压身,别上火,吃点水果”。
谷维洁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看李学武,问道:“你不吃嘛?”
李学武抿了抿嘴,看了果盘里的西瓜,道:“太甜了,不喜欢”。
他哪里是不喜欢,虽然不喜欢甜食,但也不至于连水果都一口不动。
是怕谷维洁不方便,也怕自己不方便,毕竟就一盘水果,男女分吃,总是不好的。
再有,李学武没有在熟悉的地方吃东西的习惯,除非是家里。
“你还真挑剔”
谷维洁好笑地看了李学武一眼,用牙签挑了一块西瓜吃了,示意着李学武说道:“继续,问题都说出来了,该说说解决办法了”。
“解决办法”
李学武笑着看了谷维洁一眼,道:“简单的很,其实邓之望都已经做出来的,只不过走差道了”。
“什么意思?”
谷维洁蹙眉问道:“邓之望?我怎么没听说,是有了成熟的方案?”
“不是,他做的是犯错误的,您要做的不是”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点了点茶桌问道:“邓之望是怎么搞钱的?”
“你是说人事?”
谷维洁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学武说道:“你是说卖进厂名额筹措资金?”
“荒谬!”
谷维洁点了点李学武的方向,道:“他做是犯错误的,我做就不犯错误?”
“当然,您做就不犯错误”
李学武轻声说道:“因为您不能卖进厂名额”。
“什么意思?”
谷维洁放下手里的牙签,眯着眼睛看着李学武,示意他解释清楚。
李学武坦言道:“三栋楼,一栋一栋的建,一栋楼只有一百六十八户,谁先住?”
谷维洁微微侧脸,看着李学武说道:“当然是……”
“当然是急需住房的人先住”
李学武打断了谷维洁的话,手指点着茶桌道:“住房分配的权利已经在您的手上了,您说您应该怎么办?”
“我应该怎么办……”
谷维洁看着李学武思考了起来,嘴里轻声问道:“交钱的人先住?你的意思是从困难的工人身上收钱?”
“嘶~”
李学武微微后仰,眯着眼睛看着谷维洁问道:“那他们有钱嘛?”
“你说清楚就是了”
谷维洁放弃思考,靠坐在了椅子上,对着李学武说道:“这里就咱们两个,你说,我听着”。
“我说,这楼,给谁住都一样,不一样的是所有人都能住上楼”
李学武喝了一口茶,随后说道:“告诉厂里,居民区项目资金紧张,按照厂长指使,开通特殊捐款渠道”。
“特别告知,捐款和工地劳动一样,会被计算在分房积分里,按积分先后分房,满两万积分可以安置一名子女”
李学武看着眉头舒展开,且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的谷维洁,好笑地问道:“您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太损了”
谷维洁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真不怕杨凤山跟你急眼啊?”
“不怕,又不是我的主意”
李学武耸了耸肩膀,道:“这是您想出来的主意,与我何干,您怕吗?”
“呵!~”
谷维洁笑着看了看李学武说道:“我怕我不值四十五万块”。
“哈哈哈~”
李学武大笑着,随后喝了一口茶,再看谷维洁已经没了愁容,全是得意的笑。
两人笑过,谷维洁也是喝了一口茶,随后对着李学武问道:“你再说说,这进厂的名额怎么处理,几百上千人往哪儿安排”。
这确实是个问题,两千块钱一个正式工名额,带一套房子,任是现在谁看都值得。
一套房子二十平,住一家六口都是没有问题的,双职工家庭或者高工资家庭一定能负担的起。
一套房子二十平,住一家六口都是没有问题的,双职工家庭或者高工资家庭一定能负担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