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里那些旧时代延传下来的富贵人家最朴实无华的无奈便是我家只有两套房子。
而娄姐的家庭也是这样,因为她们家的房产是这儿一套、那一套……
不算暗地里隐匿的安全房,光是明面上的房产就有四五处。
一处给了娄姐的二叔一家居住,一处给了娄姐的姑姑一家居住,一处给了娄姐的姐姐一家居住。
现在娄父娄母自己住在一处办公楼改成的住房里,这里也是这几处房产里最一般的住房了。
不过依着娄父谨慎的性格,选择的住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给这几个至亲住的房子虽然好一些,但也替他承担一定的义务。
示警。
没有谁会先注意一对儿老夫妻,更何况是住在一栋俭朴楼里的老夫妻。
李学武跟娄姐在那次拜访中就看出娄父的心思了,不过没有过问,这种家事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不过再一次确定了娄姐的性格,真的是对父母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
娄姐从小就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又是经历了这个国家最风雨的成长。
所以她的性格在娄父和娄母的刻意培养下有些娇气又土气。
有点儿像是地主家的傻闺女,对自己的生活和能力有些无知。
娄父娄母也是无奈,毕竟孩子都大了,再想教育已经有些晚了。
就像现在,闺女气呼呼地跑回家,站在客厅对着有些错愕的两人瞪了一会儿眼睛,又气呼呼地跑上楼了。
娄父耷拉着眼皮懒得说她,指不定又闹哪一出儿呢。
娄母看了看丈夫,追着闺女的身后上了楼。
等闹明白原委以后却也是劝了好一阵,这才又下了楼。
“又闹什么?”
“不是她自己”
娄母见着丈夫的无奈和不耐,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李学武,要结婚了”。
娄父眯着眼睛一歪头,哼声道:“这不是早晚的事儿?针都扎透了才想起来疼?早干嘛去了?”
娄母皱着眉头坐回到沙发上,言说道:“唉~早劝她也不听”。
说着话看向丈夫说道:“心里就够难受的了,就别说这种话了”。
“哼~”
娄父再次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是自己的闺女,总不能瞧不起,但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如果听了自己的话,好好找人家嫁了,何必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估计也就是那个身份拘束了他,不然还说不定是个啥样坏的人呢。
娄母有些发愁地看了看丈夫,道:“你想想办法吧,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吧?”
“什么办法?你想我干什么?”
娄父不以为然地反问道:“阻止李学武结婚?还是把她们两个分开,亦或者是我拿钱去给人家说娶我闺女?”
“我不是说这个”
娄母知道丈夫的意思,她可不敢奢求李学武来娶自己闺女。
“可这么个关系总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也不是以前了,人家也不会认啊”
“挺着吧,没招儿”
娄父眯着眼睛说道:“她自己选的,早应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等啥时候自己想明白了就好”。
娄母再次看了看楼上,这想明白了无非就两条路,要么想明白心甘情愿给人家做外室。
要么想明白主动离开,再去找自己的幸福。
可这两条路对男人来说无所谓,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个很残忍的选择。
道理他们都懂,娄晓娥不再是小孩子了,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如果对方的势力不足,娄父还能出手干预,但现在对方是他们都惹不起的人,闹起来谁都不好看。
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闺女的,可有时候力有不及。
——
每个人在不长不短的人生中都要做很多次选择,娄晓娥要做,顾宁也要做。
昨晚顾海涛给女儿出了一道选择题,顾宁今早就选好了答案。
而整个科室,甚至是她们处室和医院都因为她的选择而产生了影响。
顾宁听见了身边人的议论,今天好多见面的医生都在打听她的婚讯。
科室里也有电话,但她选择了值班室里的打给了李学武。
因为值班室这边在查房的时候是没有人的,讲电话的时候可以背着人。
李学武接到顾宁的电话也是笑着先问道:“爸的药酒用完了吗?”
听着李学武的声音顾宁迟疑了一下,但随即还是回道:“还有呢”。
回完这句话也不等李学武再问,便直接说道:“爸妈对方案没有意见,我今早交了申请,妈说想跟阿姨一起去海运仓,问你阿姨什么时间有空”。
“是嘛”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倒是没有从电话里听出顾宁有什么不对来,笑着说道:“我回家问问,晚点儿直接约妈”。
“那好”
顾宁想着李学武能直接安排最好,省的她在打去李学武家里。
李学武笑着问道:“晚上有空……嘛……?”
这话还没问完,便听见对面的电话已经挂了。
“这是怎么了?”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不过没有在意。
有的时候肯恩是着急有事儿,有的时候可能是怕他说什么同事听见,顾宁就会突然挂断电话。
他已经习惯了,笑着摇了摇头,将电话放了回去。
“器之,你有丈人嘛?”
“当然”
沙器之笑着抬起头,将手里的文件合上,对着李学武回道:“我确定我爱人不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呵呵”。
“这个我也看得出”
李学武知道沙器之在跟自己开玩笑,晃了晃手,解释道:“我想问问,你跟你丈人是怎么相处的”。
说完怕沙器之误会,又解释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也知道,我丈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们两个接触的时间不多,马上……你懂,你得跟我分享一下都是怎么对付丈人的”。
“嗯,有时候丈人确实比丈母娘难对付”
沙器之了然地点点头,说道:“这可能是我唯一比你有经验的地方了”。
今天李学武的心情确实不错,所以沙器之难得的也开始跟李学武说笑了起来。
先是自嘲了一句,随后继续说道:“不过我想我丈人的身份也有些特殊,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学到经验”。
“是嘛”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拿了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示意沙器之说说看。
沙器之则是抬了抬手,浑不在意地说道:“就是给钱”。
“给钱?!”
李学武很是惊讶地复述了一句,随后疑问道:“这么简单粗暴?”
“对”
沙器之肯定地点点头,笑道:“跟你的情况有些一样,我跟我丈人见面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一年可能也就一两次吧,通常就是烧点儿纸钱……”
李学武:“……”
忍住了没有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的冲动,无语地笑着指了指沙器之。
沙器之则也是笑了笑,回道:“我都说了,您不会从我这里学到什么经验的”。
“哈,你说的对”
李学武摇了摇头,道:“你丈人的身份确实“特殊”,也好摆平”。
“哈哈哈~”
沙器之笑着走过来给李学武的茶杯里添了热水,随后安慰道:“我倒是不觉得您摆不平您丈人,只不过您对自己要求的太高了”。
说着话将暖瓶放在了办公桌旁,嘴里继续说道:“过分的追求完美可能适得其反,我还是建议您正常发挥就成”。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问道:“给训练场的通知送达了吗?”
“是,应收到了回复”
沙器之见李学武说工作,也收起了笑脸,正色回答道:“明早将由魏同魏科长带队,全部训练人员乘坐卡车直接到达城西”。
知道李学武想了解声,沙器之又继续汇报道:“按照计划,保卫科除值班人员,所有人将由韩科长带队,乘坐卡车跟您一起前往城西”。
“嗯,跟一监所那边核对一下时间”
李学武最后交代了一句,便继续忙手里的工作了。
沙器之应了一声便出了门,他要为李学武明天的行程做好安排。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他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常常会想起以前的时光来。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资格天天坐在这里办公,每天都在科室里忙碌着。
为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皱眉头,或者想办法。
现在轮到他来给
李学武的多愁善感不是今天的太阳好,也不是他老了,而是今天接到了纪监打来的电话。
是的,付斌没有等他的家人,先走了一步。
这是李学武非常非常遗憾的事情,如果昨晚他在医院,他会毫不犹疑地自己掏钱买药,让付斌多活几天。
只要多活过几天,那他就能跟他的家人完完整整地在一起了。
一家人,终究是要整整齐齐的才好嘛。
“处长,有个消息”
就在李学武遗憾和埋怨那些看守不积极的时候,于德才有些严肃地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
李学武先是看了于德才一眼,随后将报告接了过来。
很显然,这不是一份报纸,更不是简报,而是轧钢厂内部的不算报纸的一种消息传递文件。
昨天,也就是二十七号,两位领导出国,路过边疆进行了短暂的视察。
在听取了当地干部的汇报后,特别赞扬了以轧钢厂为代表的在京企业,也肯定了这些企业在支援边疆,抗灾救灾中的努力和贡献。
“领导一定知道的吧?”
“不出意外的话”
于德才有些担心地看着李学武,不知道应该给李学武怎样的建议和意见。
李学武眯着眼睛考虑了一下,说道:“按规定,边疆办事处的保卫干部该轮换了吧?”
“是,下个月”
于德才当然想到了这些办法,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隐患。
“那就调整一下保卫轮岗范围”
李学武敲了桌子道:“跟钢城保卫处说,三地轮岗,让他们报第一批来京和去边疆轮岗人员名单”。
“时间呢?”
于德才询问道:“还是两个月?”
“不,三个月”
李学武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所有股级干部以下,必须执行轮岗制度,在京轮岗干部和保卫自动划归到训练场参与训练和学习”。
“是”
于德才应了一声,随后便要去执行,而李学武却是摆了摆手道:“还有,下个月山上的人员下来,把科室和保卫等一线人员送上去,保卫处必须是一个团结有力的集体”。
“明白”
于德才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见李学武不再说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这话李学武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苗头已经出现了,那就必须清理一下院子里的杂草了,不然长了籽可麻烦。
李学武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一波三折的,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期。
就连窗外广播里清脆的女声在朗读自己文章的声音都觉得是噪声。
于海棠这会儿读得正起劲儿,丝毫不知自己用了一个晚上书写的稿件和声情并茂的朗读在当事人耳里成了噪音了。
按照她的想法,自己这么支持他,这么帮助他,一定会引起他的关注的。
甚至于海棠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如果李学武有需要的话。
她可是个敢“做”敢“当”的人,在办公室里也无所谓,只要能接触到李学武,她就有办法让李学武娶她。
“呦呦呦,听着夸也皱眉?”
李学武的办公室不是谁都能进来的,除非沙器之认识,或者于德才认识。
这会儿来的这位两人都认识,跟李学武的关系也比较特殊。
余大儒,保密部在轧钢厂执行任务的负责人,也是易忠海案件的当事人。
别看是当事人,李学武给易忠海争取了好几个补偿,唯一争取不到的便是保密部的。
没别的,这个部门比较狠,补偿?想啥呢!
不过依着李学武估计,这个部门也没什么油水,不像调查部那么的有外部权利,不然也不能这么胆大。
余大儒的领导是什么心态李学武懂,他小时候也这幅德行,穷横穷横的。
“你不跟车走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李学武没有起身,只是把手边的烟盒扔在了对面儿。
余大儒摇了摇头,走到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捡起桌上的烟盒叼了一根点着了火柴。
“我要说我想你了舍不得走,你信不信?”
“嗯,我信”
李学武嘴里说着,从腰上拔出手枪指着对面又说道:“你再敢跟我没大没小的我就让你真的没有大,小都没有你信不信?”
“信信信,我信”
余大儒双手合十对着李学武拱了拱手,连连致歉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尊敬领导了,我错了”。
李学武抹哒了他一眼,随即收起了手枪,随后说道:“有话说,有屁放”。
余大儒看了看李学武的神色凑了过来问道:“不是说你要结婚嘛,怎么这么副样子?”
李学武翻了个眼皮,手又往腰上摸去。
“得得得!”
余大儒一副怕了的表情说道:“我就是来问问,车厢是不是直接送到钢城去”。
“你说呢?”
李学武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从南边把这么标识明显的车厢拉到北方很搞笑?”
“额……你说,你说”
余大儒知道今天自己来的时间没选好,特么的这狗人傻脾气。
好的时候搂肩膀称兄道弟的,翻脸不认人的时候龇牙咧嘴的。
李学武将手边的茶杯挪开,问道:“从哪儿入关?”
“什么?”
余大儒没想明白李学武问的是什么意思,重复道:“入关?”
“不然呢?”
李学武不耐烦地说道:“火车不入关难道飞回来啊?”
“啊!入关”
余大儒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入关但不过关,没人会查我们的车”。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抽了一口烟,随后问道:“你们在那边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