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还真对地震的消息有些疲倦了,说都懒得说,也就是没事的时候当个嚼头儿。
不过一则消息倒是给这个枯燥的时间段注入了一股灵活剂,让机关这好八卦的娘们儿们终于有了感兴趣的话题。
“我就说让你们紧着出手紧着出手,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
毛大姐是财务处的老人儿了,财务工作干了快十年了,这张嘴也是在十年时间里磨的不知破了多少层皮。
不过这都阻碍不了毛大姐在财务科里的地位。
不是行政地位,是八卦,八卦地位。
只要是处里的,她全都能知道,只要是厂里的,她出去一会儿就能全都知道。
这会儿从人事处回来,将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放,端着大茶缸子咕咚咕咚牛饮了一大口。
大茶缸子还没放下,这张嘴便对着科室里的姑娘们训斥了起来。
这会儿也不忙,无论是姑娘们还是大姐们,亦或者是娘子军里的男同志们,都把目光看向了毛大姐。
他们都知道,毛大姐人不坏,就是嘴好说而已。
不过他们还是少见毛大姐这么燥的时候,好像丢了大钱似的。
这会儿只见毛大姐用手指点着李红娜和冯娟她们几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平时一个个擦脂抹粉的可好美了,一动真格的就不成!”
李红娜岁数不大,但很有成为毛大姐接班人的潜力,这会儿见着毛大姐指着她们训,不满地娇嗔道:“大姐,我们又咋地了?!”
“咋地了?!!”
毛大姐对着几个同事挑着眉毛问道:“保卫处李副处长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啊!”
这时有人接茬儿道:“咱们厂的青年红旗手嘛,保卫处之虎,新分配来的大学生都知道了”。
“哈哈哈~”
这话倒是惹得办公室里传出一阵轻笑声。
要说李学武这名声还真定不出好坏来,听着就有威慑力,但人哪有叫虎的。
毛大姐没有搭理他们这些笑,而是拍了拍桌子道:“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当初我说什么来着?!!!”
她的声音盖过了众人的笑声,重新把众人的目光聚到了自己身上。
“当初第一次见他,那么标准的大高个儿,往食堂这么一站”
毛大姐形容着李学武参加工作以后第一次去食堂吃饭的场景,不由得叫屋里众人都回忆了起来。
那个时候李副处长还不是处长,还是保卫干事呢,这才几个月啊,真是魔幻。
毛大姐没有让这些人回忆良久,也没有给他们感慨的时间,而是看着李红娜她们问道:“我是不是让你们没对象的赶紧动手抢?”
“呵呵呵,对象哪有抢的,那成什么了”
一个男同志端着茶缸子笑了笑,驳斥了毛大姐的话。
毛大姐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反问道:“不抢副处长,难道还抢一个坐财务室只会扒拉算盘唉声叹气叫天不公的老废物啊?”
“你!”
那个男同志也才四十岁,被毛大姐这么一形容好像真成了没用之人了似的。
毛大姐的嘴比五六式还准、还狠,突突突,怼死人不偿命那伙儿的。
这会儿一句话毙了反驳自己的,又把火力对准了科室里的这些姑娘们。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要身板儿有身板儿,要文化有文化,眼瞅着进步的人你们就矜持着,倒是学会谦让了”
“毛大姐!~”
李红娜撅着嘴说道:“您净马后炮,当初可是您第一个说他面相凶狠不适合处对象的!还说跟他结婚晚上起夜还不吓一跳!”
“怯,我可没说过!”
毛大姐当然否认自己说过这种话,都过去多长时间,谁记得!
现在李学武是副处长,从她嘴里出来的,关于李学武的必须都是好话!
必须的!
李红娜就知道毛大姐不会承认,翻了个白眼也不在乎,而是继续说道:“我们就这么入不得您的眼了?当初谁能知道他进步这么快啊?您不是也没算计到嘛!”
说着话又抱怨道:“再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脸上本来就有疤,又收养了个孩子,谁愿意进门就当后妈啊?!”
坐在她对面儿的就是冯娟,曾经她可是有机会跟李学武接触过的,那时候李学武好像没听说有对象。
不过那个时候虽然是科长了,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条件好些罢了。
但是知道李学武有个孩子后,她们这些争着抢着要接触李学武的人都泄气了。
虽说后来打听到那个孩子是收养的,这事儿说出来是有爱心和仁义的事儿。
但事儿在别人那儿大家可以夸,可落在自己身上谁都犯嘀咕。
毕竟进门就当后妈的话说出来还真是难听,尤其是李学武后来再进一步的时候,大家也就都绝了相亲李学武的可能。
进门当后妈就够难听的了,要是再落一个抢着当处长夫人的名声,这些十八九的小姑娘才不干呢。
毛大姐就是恨这些姑娘有这种想法啊,痛心疾首地点着她们说道:“好看的脸蛋儿能当饭吃啊?黄平脸蛋儿好,现在要吃枪子儿了”。
不再搭理她们,毛大姐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撇着大嘴说道:“保卫处是正处级单位,副处长的岗位工资一百五十多,李副处长还在d城分局兼职治安副处长,又是一百五十多”。
许是嘴嘚不嘚的费唾沫,这会儿毛大姐又是灌了一口水才继续说道:“不算他在d城的排面儿,单说这工资养几个孩子养不活,还至于你们揪着一个收养的孩子?”
李红娜瞥了一下眼睛,还是有些不服气,她们的家庭条件都不差,不然也不能在这几年工作不好找的情况下分来轧钢厂。
这城里姑娘找对象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真的有不看条件,不看发展,只看相貌的姑娘,毕竟貌若潘安人人爱嘛。
坐在毛大姐对面儿的同事问道:“又是啥风啊?让你想起这么一出儿来了?”
“哼哼~”
毛大姐抹哒了一眼不服气的李红娜,撇着嘴说道:“现在她们想出手都没辙了”。
说着话见引起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这才继续说道:“刚跟人事处那边回来,李学武的秘书在调他的档呢,准备了材料要给厂长和书记他们送去签字”。
“啥情况?”
对面儿的大姐也是好八卦的,这会儿听见毛大姐说了,便给捧了哏。
“还啥情况?”
毛大姐点了点办公桌说道:“二十岁的副处级啊,去人事调档给领导签字能干啥?辞职啊?当然是结婚申请啊!”
“啊!”
“真的啊!”
众人的反应不一,有惊讶的,有错愕的,也有皱眉的。
不过均是对这个消息表现出了足够的惊讶和关注。
“这消息还真是真的~”
有消息灵通的,搓着下巴说道:“昨天就有人传了,不过没人信,毕竟是领导干部了,又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还以为有人没事闲的乱传闲话呢”。
“呵呵,等着吧”
毛大姐看了一眼姑娘们坐着的方向,见着的有后悔、遗憾、质疑等神色,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她也不是这些姑娘们的妈,也不是她们的姨,哪里是好心提醒她们去捉婿啊。
就是图意嘴上舒服,拿这件事叭叭一顿这些傲气的菜鸟,告诉她们对老同志们尊敬些。
见到这些姑娘们懊悔的表情她心里舒坦了,转过头对着大家伙儿说道:“领导签完字就都知道了”。
其实不用等领导签字了,这特么轧钢厂机关用徐斯年的话来形容就是筛子。
厂里但凡有点儿屁事儿,保准儿传播的比屁还远。
五分钟前发生的事儿,许是五分钟后大门口的门卫都知道了。
于海棠正准备今天的广播稿呢,就听门外走廊上“呿呿呿”地议论这个呢。
机关里的人就这样,有点儿啥事儿不敢大声说,就会呿呿。
她听见这个消息起初是不信的,毕竟前几天跟着雨水回家还见着李学武了呢,也没见着他和他们家有准备婚礼的样子啊。
再有,如果真要结婚,总得有个准备时间吧,那个大杂院儿啥消息能保守的住,她去这么几趟还不早就知道了?
不过她走到门口仔细听了,这传言还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都到了打报告的地步了。
要说于海棠对李学武,那可真是“了解”的很,比顾宁还要了解的“全面”。
毕竟顾宁跟李学武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还真就没见过没穿衣服的李学武。
但她,于海棠就见过。
不足一米的距离,就在眼巴前儿晃荡了几下来着,她看得很仔细。
那个时候还是冬天呢,按理来说不应该晃荡的,但于海棠记得很清楚,就是晃荡了。
这个记忆片段在她的脑海中可是“晃荡”了好长时间,有时候还真就以为男人的都那样。
先是跟于丽侧面儿了解过,又是去李学武家和后院儿“实地考察过”,她在心里对李学武有过仔细的评估。
作为一个工作了几年的大姑娘了,于海棠对另一半的要求可是比冯娟她们这些小姑娘清晰多了。
就在李学武是干事的时候,于海棠根本没有把李学武定做终极目标。
等李学武成为科长的时候才是她付诸行动的时候,但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
尤其是后来李学武的那些花边新闻传的满天飞的时候,就连她这种目标明确的姑娘都选择躲避了。
毕竟那个时候的李学武真的像是要走到悬崖边上了,领导不喜欢,跟顶头上司作对,又没有什么根基和好的家庭背景,谁相信李学武会逆风翻盘?
反正当时的于海棠不敢信,所以选择了躲避,没有轻举妄动。
等情况明朗了以后,她想行动却是抓不着李学武的影儿了,东北一趟一趟的跑,刚回来又去津门,津门回来又去边疆。
好不容易边疆之行结束了,她又听雨水说李学武有对象了。
这特么对象是哪儿来的?
他这么忙哪儿挤出来的时间处对象的?
总不能是厂里发的福利吧!
要发也应该把作为厂花的她发给李学武啊。
后悔药没地方买去,也没有卖的,她原本想的是制造几次偶遇,让李学武重新记起她,然后重拳出击。
春天来了,又到了穿裙子的季节,于海棠觉得自己的石榴裙威力并不弱,至少厂里那些年轻的就没有不拜服的。
那天去找雨水她就是故意穿了一件露胳膊,露膝盖以下小腿的裙子。
她明明感觉到了李学武的目光,可是没想到他就是那么的从自己身边过去了。
难道是露的不够多?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总结经验了,如果李学武的结婚报告真的批下来,她就只能生抢了。
现在的状况也不怎么好,背水一战不足以形容当前的紧迫形势了。
于海棠赶紧回去办公桌把工作整理出来,又拿了小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脸。
用手将衣领往下拉了拉,又把裙子往上提了提,争取露出更多的雪白,随后拿了一个笔记本就出了门。
今天除了要进行目标直接侦查,还得争取早下班,去找她堂姐于丽去侧面侦查。
虽然上次堂姐拒绝了她的请求,但她想了,不直接打听,只要确定一下消息和目标就行。
再有,就算从堂姐那里得不着支持,还有雨水呢。
雨水跟她的同学关系还是比较好的,两人从小就谈得来,有一个在李学武院里人做支持,她的成功率直线上升。
她可是一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狠角色,只要是她相中的,还真就没有她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身材、文化修养、气质,她自觉地不输任何人,厂里一万多人,厂花不是乱叫的。
出了门,走到旁边的值班室,于海棠推开门对着里面坐着看报纸的小年轻说道:“袁华,替我值会儿班儿啊,我去做个采访”。
“什么采访啊,用咱们广播站头号美女亲自出马啊~”
这个叫袁华的嘴里是真的滑,见于海棠主动跟自己说话,三两步便贴了过来,嬉笑着问道:“要不我替你代劳吧,多辛苦啊”。
于海棠见这这色痞偷闻自己的香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混蛋撩嗤自己很久了,烦的很。
不过她现在有求于人,这会儿值班的还只有这小子,只好耐着性子说道:“厂办交代下来的,要去找周大姐,你去啊?”
这小子以前嘴花花,叫周大姐扇了大嘴巴,再没有着过周大姐的边儿。
袁华狐疑地看着于海棠问道:“蒙我的吧?”
“爱信不信”
抹哒了一下眼皮,于海棠微微昂着头,像高傲的天鹅一般,露出雪白的脖颈。
一转身,带动裙摆转了个半圈儿,迈着步子便往楼梯口走去。
袁华猜不到于海棠到底是不是去找周大妈,但值班室就这样,只要一个人有事,另一个就得顶上。
狠狠地剜了一眼扭着小屁股的背影,嘴里嘀嘀咕咕地往广播室去了。
于海棠自然不是去宣传科,而是下了楼径直往保卫处楼走了过去,丝毫不怕身后广播站二楼那个盯着自己的目光。
“哼!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撅了噘嘴,不屑地嘀咕了一句,目光看向保卫楼三楼的一头,那里她虽然没有去过,但她知道,那间办公室里坐着的便是厂里最有潜力的副处级干部。
听说李学武正在读大学,过几年一毕业就是大学生了,到时候升正处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她也爱样貌好的,但她更知道样貌好当不了饭吃,而副处长却是实打实的能当饭吃。
他负责进步当干部,赚钱养她,她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咔咔把钱花就行了。
而对付李学武的切入点她都想好了,一个读大学的人,还能不是一个爱好文学的青年?
只要从爱好切入,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这招儿她屡试不爽。
只要对方是她的目标,那对方的爱好就是她的爱好。
“这不是胡闹嘛!乱弹琴!”
李学武拍了一下桌子,对着站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器之发着脾气道:“我写的纪实报道,表达的是基层同志们在安全管理一线的辛苦付出,写的是实际生产需要的技术总结,怎么特么给我发表到文学专栏上去了?”
沙器之咧了咧嘴,满脸的尴尬表情。
等李学武不再发脾气了,将桌上的茶杯往李学武面前推了推。
看着李学武端了茶杯喝茶,这才解释道:“胡编辑说了,您这篇文章写的实在是太好了,文学性盖过了新闻纪实的本身”。
见李学武吊着眼睛看过来,沙器之想停已经停不下来了,只好继续说道:“他说您的文章言简意赅、字字珠玉,十分希望广大文学青年学习到您的这种文采……”
“得得得,让他滚远点儿!”
李学武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磕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茶杯盖都跳了三跳,沙器之的眼皮也跟着跳了三跳。
无怪乎处长要急眼,最近处长正在往某处发力,显然是有特殊计划的。
先是安排于德才给综合办的笔杆子们下了任务,着力于当前的地震环境,将轧钢厂在双应急工作和安全管理工作上的经验和成绩进行宣传。
随后又给主管宣传的谠委副书记谷维洁挂了电话,请求谷副书记支持保卫处工作。
最后嫌力度不够,影响不够,处长还亲自撰文,给经常发表其文章的钢铁报交了稿。
万万没想到啊,钢铁报的编辑把纪实报道放在了文学专栏上了。
要说这文章写的好了还有错?
其实没错,人家胡编辑也是好心,就是没用对地方。
这种文学专栏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上的,那最起码也得是几个学院级别的教授,或者是各厂最牛哔的笔杆子才能上得了。
这是啥报纸?
这是钢铁报啊,全系统第一大报,闹着玩儿呢!
李学武想的是放在专业版面,叫机关行政领导看得见,这特么放在文学版面,给特么书记们看有毛用!
摔杯子还觉得不解气,李学武瞥了一眼门口,随后将面前的报纸推远了,满脸的嫌弃,道:“什么特么的文学青年”。
这会儿于海棠正站在门口想优雅地敲门,满心希望地想要跟她心目中的文学青年李学武做个专访……
“喀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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