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抱着闺女回后院儿,正遇见往出搬家具的秦淮茹婆媳两个。
“这是干啥呢?”
李学武见着两人咬牙咧嘴的使着劲儿地搬着一个案柜,不由得笑着问了一句。
秦淮茹没敢回复李学武,直等到把手里的案柜放在了院里垫起来的砖头上。
“你坏不坏啊你,不帮忙,还捣乱!”
秦淮茹不敢回复李学武,就是因为怕说了话,泄了气,到时候没有了力气,这案柜掉下来还不砸了自己的脚啊。
“呵呵”
李学武抱着李姝,站在一边看着两人拄着腰不住的喘着粗气,轻笑着说道:“你这真会粘包赖啊,自己抬不动还往我身上赖”。
“哎!秦姐这叫逮谁要谁出苦力!”
站在门厅披着破布工作服的老七笑呵呵地拿秦淮茹打嚓。
“去伱的!过来帮忙!”
对着老七喊了一嘴,随后走到李学武身前,抢了李姝,随后对着李学武说道:“别说风凉话,今天抓着你了,就得帮我这个忙”。
李学武见自己闺女被秦淮茹抢走都不哭,也只好笑道:“这不是强抢民女嘛!”
“咱李姝可不是民女”
秦淮茹自觉地手掌脏,用手背抱着李姝,在怀里颠了颠,笑着问道:“咱李姝的爸爸是干部,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干部子女,是不是呀?”
李姝当然见着秦淮茹,也被她抱过,所以这会儿也不觉得陌生,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这边说话。
李学武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无奈地看着秦淮茹问道:“你又折腾啥?”
老七见着李学武要伸手,也是耸了耸肩膀,让披着的衣服更往前面来,把手里的瓜子放在了衣服兜里,这才脱了衣服挂在门上,就要去帮忙。
老七媳妇儿见此,也是撇了撇嘴,隔着窗子玻璃看了秦淮茹家里那边一眼。
“倒是会指使人……”
老七听见了,回头瞪了他媳妇儿一眼,随后又笑着往贾家这边来了。
“秦姐,这是当干部了,换家具?”
老七笑着问了一句,随后在砖头上的案柜看了两眼,道:“还是好的嘛,不要的话给我吧”。
“嘿~~叫你来帮忙,你倒是来捡便宜了!”
秦淮茹嗔了老七一句,便给李学武解释了,道:“昨天地震,那大衣柜又倒了,彻底报废”。
边说着,边带着李学武往屋里走,指着屋里倒在地上的衣柜碎片说道:“上次就把小当砸着了,这次就不要了,当劈柴”。
小当正站在屋里,扬了扬手,笑着说道:“该,早该劈了它”。
说着话的时候小脸儿都是复仇的痛快,好像这大衣柜是故意砸着她似的。
李学武看了屋里的家具,问道:“怎么收拾?这玩意都列巴啦,也不沉啊”。
“不是”
秦淮茹指着大衣柜的空档说道:“这块儿空出来,把外面的案柜挪在这个位置,正好棒梗在炕上挤得慌,以后就叫他在案柜上睡”。
“你可真能糟践孩子”
李学武笑着说了她一句,现在倒还好,温度不低,要是进了秋,还不睡出病来。
“没事,暂时的”
秦淮茹这会儿哪里好说自己妹妹占了棒梗的床,只能随口应付了一句。
“来吧,搭把手”
李学武对着老七说了一句,随后两人伸了手,把屋里的柜子清理了出来,又把秦淮茹选定的两个案柜放进了屋里。
这屋里都是砖地,就怕潮湿,所以这案柜底下还樘了两个板框。
放好后,秦淮茹又请了老七帮忙,将两个布帘子钉在了案柜上,这
“嘿,还挺稳当”
李学武故意晃了晃案柜,这
“求你姥爷给打的”
秦淮茹笑着叫婆婆给两人打水洗手,嘴里不住地道着谢。
李学武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在盆子里洗了洗手,眼睛也是不经意地看了贾家屋里的摆设。
贵重的东西没有啥,一个是收音机,一个是缝纫机,剩下的都是娘们儿的手艺,墙上有几个相片框。
棒梗没在家,不知道跑哪儿疯玩儿去了,只有小当和槐花站在秦京茹旁边。
秦京茹这会儿低着头,躲着李学武的目光,一副鹌鹑的样子。
贾张氏怕李学武说什么,笑呵呵地说道:“这家里过日子,到底是要男人当家做主的,就指着这把子力气,我们女人哪里是能干得了的,可这家里只有女人,真得谢谢你们了”。
老七看了李学武一眼,心里想着这老太太真是舌尖嘴利的,很怕两人要人情似的,这会儿说感谢的话还卖惨。
不过两人都没搭理贾张氏的意思,寡妇就是寡妇,眼界和年龄在这儿呢,谁跟她一般见识。
“得了,把人质给我吧,赶紧哄她睡觉去”
李学武擦好了手,要接李姝。
秦淮茹笑着让了两人道:“你们俩晚上来这边吃吧,我烙饼”。
“得了吧”
老七笑着跟李学武一起往出走,嘴里笑道:“就搭把手的事儿,要是说我吃了饭,还不叫张大妈说我们两个讹诈啊”。
“瞧你说的”
秦淮茹也就是客气一句,没指着李学武他们两个能过来吃饭,就是被人家帮了忙,怎么都不能就这么送人家走。
老七的嘴倒是不让份儿的,直接把先前婆婆的话又给怼了回来。
“啊,我就至于你说的那样?”
贾张氏也是笑着对老七说道:“动真格的,今晚真烙饼,跟学武你们俩来吃吧”。
“不来,家里预备饭了,要吃好的”
老七没跟贾张氏再扯淡,笑着应付了一句,看着李学武已经抱着孩子往后院儿去了,便也往家走去。
老七媳妇儿见男人回来,眼睛不是眼睛的,鼻子不是鼻子的额,哼声道:“你不是说腰疼嘛,这会儿怎么不疼了”。
“少来啊,别没眼力见儿”
老七训着媳妇儿道:“我又不是自己去的,那不是李学武在那儿呢嘛,都叫我了,我还能不去啊”。
说着话便进了屋,又把那件工作服披上了,坐在椅子上又嗑起了瓜子。
老七媳妇儿愤愤不平地说道:“也不知道磕碜,自己没男人就找人家借,不要脸”。
“闭嘴吧啊”
老七见媳妇儿越说越不好听,不难烦地呛了一句,站起身要往床上躺去。
老七媳妇儿就是好说的,平日里就跟门房守着,就赶着有话多的地方待着。
心里本就对秦淮茹这个农村来的小寡妇眼气,又见着她当了干部,嘴里更是眼气的要死。
见着自己男人给她帮忙,心里的不舒服就跟嘴上使出来了。
“人家两个都是厂里干部同志的,也不知道能给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献殷勤”
“再胡咧咧我抽你了啊!”
老七这会儿已经转过身,瞪着眼睛要发飙。
他就是那种传统的男人,又馋又懒,好事儿还没啥能耐,不过跟媳妇儿倒是经常嚷嚷。
“你打你打,我看你能不能打死我”
老七媳妇儿见着老七跟自己瞪眼睛就吓了一下,可见着老七突然缩了回去,不由得来了能耐,扯着脖子要嚷嚷。
“呦,这是咋地了?”
老七媳妇儿正嚷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一回头儿,却是瞧见秦淮茹站在门口。
嘴里可是刚要骂老七是不是要打死她好找这个小寡妇去,没想到寡妇来了。
都是一个院儿的邻居,自己家里两口子拌嘴可以说,但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不是。
这会儿老七媳妇儿也是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睛瞪了自己男人一下,埋怨他见着秦淮茹来了也不言语一声。
老七则是回瞪了她一眼,自己明明都提示了,是你这傻娘们儿没看见。
两人就跟斗鸡似的,互相瞪着眼睛,也不说话。
秦淮茹拉了老七媳妇儿一下,训着老七道:“是不是你又惹桂芬生气了,老大个男人,净跟媳妇儿斗气,多犯不上”。
说着话转头也劝着老七媳妇儿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啥人你还不知道”。
秦淮茹两方都劝了一句,随后拿了手里的布兜对着老七媳妇儿说道:“赶紧的,找个盆”。
“秦姐,这啥呀?”
老七媳妇儿见着秦淮茹给拿的东西,竟也是惊讶了一下。
“花生米,快点儿,我家里还有事儿呢”
秦淮茹也是笑着催促着,又面向老七说道:“今天多亏了你和李学武帮忙了,留你们也不吃饭,给你拿点儿家里的花生米,填个下酒菜”。
“秦姐这可不成啊!”
老七连连摆手道:“前后院儿住着,帮你搬个柜子,你要是这样咱们可没法儿做邻居了”。
“你少说话”
秦淮茹笑着嗔了老七一句,随后对着老七媳妇儿继续催促着说道:“桂芬你赶紧的,不然我这口袋还得装东西呢,找个盆子给你倒下,我还得回去收拾屋子呢”。
“秦姐,你这……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老七媳妇儿也是真不好意思了,刚才还说着人家呢,这会儿见着秦淮茹来送东西,实在是没脸子了。
秦淮茹自己从碗架子上找了个二大碗,直接把手里的花生米倒了进去。
“可给你放这儿了啊”
说着话,抖了抖口袋,笑着对两人说道:“别叽咯了,你们就在门厅住着,要是让来回走的看了热闹,多寒碜啊”。
“秦姐我送你”
见着秦淮茹往出走,老七媳妇儿也是尴尬着脸跟了出来,想要送送秦淮茹。
秦淮茹却是摆了摆手,道:“赶紧回去吧,忙你的去”,说着话,人已经快到家了。
等老七媳妇儿进了屋,却是瞧见老七正坐在炕上撇着大嘴瞧着自己。
“神气什么呀!”
老七媳妇儿不甘心地将花生米塞进了碗架子里,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给你点儿花生米就支眼皮子了”。
她这也是嘴硬,还这点儿花生米,感情真不拿这玩意当粮食啊。
这玩意儿可比粮食还金贵的,买棒子面和米可以用粮票,买这玩意儿得用副食票,还没处买去。
花生产油,又是做菜的,所以价格就比玉米和白米贵,这么一碗,可够他们家吃好几顿的。
关键是这玩意儿吃到嘴里有油味儿,难得的好东西。
她虽然尴尬着,但还是有话说,女人嘛,没理还要别三分呢。
这会儿放好了花生米,又看向了贾家,嘀嘀咕咕地说道:“见着给你送花生米了,还不知道给后院送什么呢”。
“歇歇你那张嘴吧啊!你不嫌累啊!租来的啊!”
老七这会儿也是烦了,往炕上一栽歪,瞪着大眼珠子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啊,惯的你”。
老七媳妇儿撇了撇嘴,她才不怕老七呢,可这会儿也不想从门口过的人看自己家热闹。
老七倒是叮嘱道:“少特么说后院那位的闲话,别没篮子找茄子滴了着,她爱送啥送啥,你要是乱嚼舌根子,小心我扇你大巴掌”。
“就跟我有能跟”
老七媳妇儿不忿地嘀咕了两句,便也不再说。
她自己也知道,这花生米自己家里当好玩意儿,送去后院儿可就不是好玩意儿了。
秦淮茹就是不送,她也猜的出来,那后院儿的不是一般的干部,那是处长,可是老大的官,要什么没有啊,还值当这一碗花生米了。
李学武在院里可仁义,李家也是仁义的,没见着李顺给院里人看病要钱的。
再说李学武,人家当干部,可没少关照院里的,院里的人也没少借人家李学武的光。
单说去派处所办事,院里人一提跟李学武是一个院儿的,人家管咋地都给好好说说,一般的事儿都能过去。
要是厂里,那借光的就更多了,都知道跟李学武一个院儿的,谁敢欺负了他们。
就说她自己的爷们,老七,那是个人嫌狗不爱的主儿,在厂里就齁不招待见的主。
可现在哪个敢说再给踹一脚骂一句的,那不是自己找麻烦嘛。
都不用李学武主动去给找关系,或者给办事儿,他们自己都心里清楚,有李学武这个人在院里住着,他们沾了多少的好处。
这会儿她跟秦淮茹较劲,那也是犯不着的劲,没见着她都不敢跟秦淮茹当面儿怼嘛。
有些话背后说行,有些话却是背后说都不行。
秦淮茹就是不让人在后背说闲话的人,早在叫老七来帮忙的时候就知道老七媳妇儿不是让份儿的。
所以听见那两口子呛呛赶紧就拿了花生米去给送去了。
叫老七是因为李学武在这儿,院里当时就老七一个人在,这么点儿活儿,也值不当绕过老七去叫别人,那成啥了。
所以当时也是玩笑着叫了老七,他要是不答应,就去找前院老彪子了。
这会儿回了家,听见婆婆又不满意地嘟囔着,也是劝道:“妈,少说两句吧啊,求人家办事那么容易啊,就听她说着啊”。
“她就是爱扯老婆舌儿!”
贾张氏撇着嘴,嘟囔着说道:“在门房我就不待见她”。
“还说人家呢”
秦淮茹无奈地看着婆婆,这扯老婆舌儿,这院里谁最能耐啊,还说人家呢。
“您也少跟她们乱说去,在家歇歇多好”
秦淮茹是不大愿意婆婆去门房跟那些老婆儿们胡扯乱扯的,不知道说着啥,就把人得罪了,多犯不上。
贾张氏这会儿也不说了,很怕秦淮茹不叫她去门房似的,解释道:“我那不是边干手里活儿边去听两句嘛,我都少说话的,就是听听”。
秦京茹见着张大妈的话直翻了个白眼儿,她总是在家的,这老婆儿的嘴真是不闲着,一刻都不闲着的,叨叨叨,比夜里的蛐蛐还烦人。
秦淮茹没搭理婆婆,只是收拾着屋里,把秦京茹的被褥拿出去晒了,又把床铺重新铺了一遍。
先前这里铺的稻草席子,早就潮了,今天太阳足,正好搬出去晒一晒。
“你们在家也不知道都干啥,这席子潮成这样都不知道拿出去晒晒,都要有味儿了”
秦淮茹嘴里也是碎碎叨叨的,埋怨着家里的两个女人。
贾张氏看了秦京茹一眼,晃了晃脖子,说道:“我这一天伺候多少人呢,都要当驴使唤了”。
“是,您辛苦了”
秦淮茹把被子晒好,又进了屋,对着婆婆说道:“家里就您最辛苦”。
“我又不是说你”
贾张氏不敢跟秦淮茹说的,嘴里还倔强着。
要说这家里谁最辛苦,当然谁挣钱养家谁最辛苦,总不敢跟给自己钱的人发牢骚。
秦淮茹不想惹她,只是忙着手里的,秦京茹这会儿也明白过味儿来了,知道张大妈又指桑骂槐的。
也是心里委屈着伸手抢了姐姐手里的抹布,自己擦起了柜子。
秦淮茹看了看妹妹,没说什么,在家里住着,床头的柜子都落了灰不知道擦,挨了骂也是活该。
都这么大的姑娘了,一点儿眼里活儿都没有,在家说不上怎么惯着呢。
贾张氏转过身,对着秦淮茹问道:“真不给后院儿端点儿啥啊,别叫老七媳妇儿那破嘴说了,再惹了刘茵不高兴”。
“您可得了吧”
秦淮茹懒得跟婆婆说了都,竟操那没谱儿的闲心,就依着李家的条件,李学武他妈是那种人?
有句话她没说出来,那就是都当这人跟您似的啊。
“刚见着刘婶出去了,可能买菜去了,回头儿您见着多说点儿好话,跟别人那么能说呢”
“我跟谁都说好话”
贾张氏见着秦淮茹说自己,也是不服气地说道:“我都快成唱喜歌的了”。
“又不是叫您低声下气的,咋就为难您了?”
秦淮茹点了点小当的作业本,不叫她听自己等人说话,赶紧写作业。
贾张氏是那种不叫她吃饭行,不叫她说闲话不行的人。
这会儿她想的就是秦淮茹让她跟李家人低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