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现在,两人都知道了对方的底线,往后的话就好说的多了。
娄父知道了李学武对自己闺女的态度,也知道了李学武对自己的态度,所以也表现出了诚意。
李学武这边呢,从娄父的话语中也了解到了他的担心,也明白了他的苦心,算是给了对方一个态度。
两人从喝了这口茶才算是开始正式进入谈话环节。
“小娥在给你管账?”
“是”
李学武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白使唤人家闺女的事实,并且还恬不知耻地解释道:“她说想锻炼一下自己管理财务的能力”。
“那我得谢谢你给她这个机会了?呵呵”
娄父笑着点点头,闺女都给人家了,还提什么你的我的。
“很好的,我也有意叫她多学习,可她以前都不爱这个”
说着话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以前都想着培养老大接我的班,呵呵,没想到,到老还是闺女在身边养老”。
“时移世易,谁又能算的都准呢”
李学武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您现在赋闲在家,说不定哪一天形势变化,您又能东山再起了呢”。
“呵呵,我这辈子许是见不着了”
娄父很是无奈地说道:“我只盼着你们好,未来都好”。
“您就不想去看看儿子?”
李学武眯着眼睛笑了笑,就像是一个小狐狸似的问道:“说不定您都有孙子了”。
“哈哈哈!”
娄父也是眯着眼睛大笑了起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把一半的家产变现给他带走,争气就是争气,不争气就是不争气,怨不得我了”。
说着话挠了挠耳边的白发,道:“至于孙子嘛,哪有老人不想念的,可是时事不许啊”。
“嗯,理解”
李学武点点头,道:“等等吧,您宽心,好好锻炼身体,好好活着,说不定一年两年的,政策放开了,他们就回来了”。
“咱爷俩儿坐在这儿就别蒙谁了”
娄父点了点桌面,道:“港城的租期还有三十一年,不说到期后怎么办,就算是到期了政策就变了,我还能活到九十岁不成?”
“都盼着长命百岁的,呵呵”
李学武笑着道:“您怎么……”。
“人贵有自知之明”
娄父笑着说道:“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儿,哪里有长命百岁的命”。
“倒是你们,有希望见证这一辉煌时刻”
“会的”
李学武点点头,端了茶杯开始喝茶。
反正他又不去港城,他着什么急啊,总不能自己上赶着给他出主意吧。
娄父手指交叉着,坐在书桌后面,看了看李学武,随后问道:“你对港城了解多少?”
“不多”
李学武解释道:“我以前在羊城当兵,不过没怎么出去过,没几个月直接去了南边儿”。
“倒是出国了,呵呵,但人家不大欢迎我们,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因为你们端着枪去的嘛”
娄父身子往后仰了仰,道:“如果你是拿着钱去的,就有夹道欢迎的场面了”。
“不不不”
李学武晃了晃手指,对着娄父说道:“光拿着钱过去,他们只会夹道欢迎然后宰了你”。
说着话也不顾娄父变了脸色,继续说道:“您不会乐观到去得外面就是天堂吧?”
“当然不会”
娄父微微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几十年的苦难有一大部分是他们赋予的,狼子野心有,良善心可无”。
“所以嘛,对面儿的钱好花,不好挣”
李学武笑着抬了抬眼睛,给便宜老丈人照脑袋泼了一盆凉水。
娄父皱着眉头看着李学武说道:“我拿着钱,本本分分去做生意,只想和气生财,做个富家翁都不成?”
“呵呵,那得看您怎么和气了,到底想做个多大的富家翁了”
李学武拿起桌上的毛笔,沾了墨片薄了笔,在案头上扯了一张白纸画了一个圈儿,大概就是港城的地图。
“就这么屁大噶儿地方,却有着几百万的人口富集,最大的财阀不用我说您也知道,可您知道这块儿土地上有多少亿万财阀吗?”
娄父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看着李学武手里的毛笔,一直点着周围的位置解释了大概的港口和产业布局。
他在内地,不,在四九城,他整个人困了二十年了,港城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港城了,世界也不是二十年前的世界了。
现在他已离江湖久远,江湖也早已没了他的立锥之地。
虽时有信件往来,时事报刊流到手中,但了解的过于片面。
可能他看到的就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船运、地产、电子、轻工业、金融、贸易……您要是二十年前去,还有的一搏,现在产业蛋糕已经分完了”
将这个时代世界发展的变革一一给娄父普及了,看着瞠目结舌的娄父,李学武问出了最让娄父难过的问题:“您觉得您拿着钱过去,即使钱和人都保住了,能干啥?”
李学武的问题让娄父很难回答,他是做实业起家的企业家,更是实业救国的典范。
但时代不会记得有多少人它付出了什么,只会用车轮碾压跟不上它脚步的可怜虫。
李学武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残酷,但他不想这个老头儿去港城给人家涮着玩儿。
他要是喜欢,在四九城,李学武就能把他涮了,反正都是人财两空,何必跑那么老远呢。
你就是你想怎么被骗吧,他这儿有的是让你信的招。
“你都是哪儿听来的?”
娄父看着李学武,刚才还说了解不多呢,这就差给他上课了。
这小子不诚实啊!
“您不信?”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看着娄父。
“当然”
娄父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就是聋子和瞎子,那些朋友也对港城知之甚少,所以很难得能从你这听到这么详实的情况”。
这老头儿不大实在啊!
李学武看着娄父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自己说这些情况的时候可没见他多么的惊讶。
可见他并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蹲在四九城里的聋子瞎子。
“呵呵,我的朋友有些能耐”
李学武“有个朋友”就啥都能解释的通,并且丝毫不在意对面儿这老头儿跟自己摆迷魂阵。
“所以,您还是想去港城?”
“你不赞成?”
娄父很正式地看着李学武,明显想要得到李学武的建议。
“这么多年了,探亲总还方便吧?”
李学武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那就是娄家的几个儿子这么些年怎么不回来探亲。
罗湖桥可没有封死,信件可以,探亲也是允许的,即使今年开始不容易,但前些年不会不容易吧。
娄父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可是没有对着李学武发火。
李学武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茶,等待对方的回答。
“唉~~~”
万千话语都变成了一声长叹,多少思念的泪水也被冰冷的内心给冻僵了。
“那就说说您的计划?”
李学武没有苛责地对待这个老人,笑着问了另一个问题。
娄父了然地点点头,说道:“我是有想把这边的家底儿都抖落抖落,能卖的卖掉,卖不掉的扔掉”。
“跑?”
听见李学武用了跑这个字,娄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个字虽然难听,但切合实际。
“如果身不由己的话”
娄父用一句无奈给出了答复。
“我理解您的心情”
李学武点点头,随后说道:“但我也相信娄姐给您说了我的意见和看法”。
“嗯,我有想过”
娄父点点头,说道:“我很感谢你,我也肯定你能护得住我们,但护一时,护不住一世啊”。
“这倒也是”
李学武点点头,我相信您能披荆斩棘,开出一条通天大道的。
“我当然不想当羔羊”
娄父看着李学武说道:“我原本的计划是先过去,看看实际情况,如果方便的话从餐馆和民生行当入手,基础,要求低”。
简短地述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娄父又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看,我想的还是过于理想了,而我相信你已经有了适合给我的建议不是吗?”
“呵呵,好像不大合适”
李学武轻笑着说道:“我这人算计心重,总想着事事都两全其美,对自己苛刻,对别人也是如此”。
“我理解,年轻人嘛,劲头儿足”
娄父点点头,并不是不了解这里面的道道儿。
这会儿对着李学武认真地说道:“你只管提要求,如果我能做到,那你再说方案”。
李学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娄父一直都在想着主导这次谈话,但早有预谋的李学武哪里会同意。
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终于让他开了口。
“您不能走”
李学武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娄父认真地说道:“至少在常态化的情况下,您不能走”。
“是怕我跟他们联系?”
娄父显然猜到了什么,目光凝视着李学武问道:“那我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很大”
李学武面对娄父的气势压迫,面不改色地说道:“您如果想把钱安全地带出去,还想保得住现在的固定产业”。
“什么意思?”
娄父将面前的茶杯挪开,身子撑在书桌上,看着李学武说道:“有话不妨直说,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别看他有金蝉脱壳的想法,但现在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
他这么大岁数了,如果能不客死他乡当然最好,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再一个,京城的买卖没有了,可房产还在,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拿不走的东西。
搬着家具跑,总不能扛着房子跑吧?
早先不是不能走,现在都能走,为啥没走,就是在等。
等等看这阵风是不是很快吹过去,他不用走了。
现在李学武给他提出了一个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余地,他哪里不会在意。
不在意今天就不会让李学武登门了。
“我支持您东山再起”
李学武看着娄父说道:“不过不是私营,而是公营”。
听了李学武的话,娄父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先前李学武已经说了,放弃一切,留在国内,李学武保他安全。
他现在想走第二条路,李学武就得给他既要保命,又要保住自己财产和社会地位的路。
看来这条路就是彻底改变他的成分,成为公营人。
“不能走,好好做,做的越好,福寿安康,子孙福气绵长”
李学武拿着茶壶给自己续了茶水,边喝边说道:“父子亲情,谁又能剥夺您的天伦之乐,但且视之为天伦”。
“这个公营你要掌控?”
娄父现在对李学武有点儿意见了,有上进心是好事儿,可上进心过了头,那就是贪得无厌了。
“哪可能呢!”
李学武摆摆手,笑道:“公营就是公营,半点差错都不能有,更是含糊不得”。
说着话还点了点自己,道:“我给公家做事也不会沾半点私财,公是公,私是私,万万不可混为一谈”。
“那你想要什么?”
娄父看着李学武问道:“总不能为了我们一家,特意弄出这么个公司来吧?”
“您说笑了”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茶杯,解释道:“我有个朋友,家里就是负责领导对外贸易工作的”。
“当然了,就像我说的,公是公,私是私”
李学武在解释后,又强调道:“我倒是希望娄姐多出去走走的,我也全力支持她在港城发展事业”。
“所以,我就是那根风筝线?”
娄父哪里还不明白李学武的意思,这小子不仅要自己的财,要自己的闺女,现在连自己都要一口吞下去。
“您多虑了,呵呵”
李学武看着娄父认真地说道:“就算用钢丝绳放风筝,风筝要走也拉不住,我从来不拿感情试探买卖,这是对人性的侮辱,更是道德的沦丧”。
娄父看了看李学武说道:“现在说说你的计划吧,我试试看,用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换个一生平安”。
工商联现在可是一个大组织,他就是京城这个组织里的重要人物,李学武所说的这些他都不陌生。
在某些方面他确实很欣赏这个小伙子,但做买卖,呵呵,他做了一辈子了,总不会叫眼前的年轻人比下去。
“我会帮您申请到港城的身份,然后再回来,娄姐会以家属的名义去港城,她留在那边创业”
李学武点了点白纸上的那个圆圈,道:“您在港城会有个合法的公司,跟国内的公司对接,您就是港城公司驻内地的办事人员”。
“皮包公司嘛”
娄父不在意地点点头,表示明白李学武的意思。
别说什么一道海湾天堑之隔,那是对普通人来说的。
到什么时候,那条小海湾都没有阻挡两地的沟通,简单的来说,港城的鸡鸭鹅和猪肉就是内地供应的。
包括水源,港城的水可一直都是内地在给供应。
一直都是,总不能几百万人口的消耗就靠那个小岛吧?
现在这个时间,某个大亨的养猪场可就在内地。
再有,为什么一开放那些高楼就建起来了?
要说复杂,这里面又能有多复杂。
娄父先前想一走了之,那是因为上层的关系,他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现在听见李学武说能给他提供台阶,那很多事情都能重新考虑了。
娄父也是万万没想到,李学武能有这么广的门路。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笑着点点头,道:“暂时的,后续还有安排,以后慢慢说,先说暂时的”。
给娄父解释完,李学武又继续说道:“您的钱我帮您带去港城,计价多少,我跟您出一样多,算上娄姐的人力股,三家分持股份成立一家公司”。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身家有多少”
娄父微微摇了摇头,道:“看来小娥没有跟你说”。
“呵呵,同样,您可能也不知道我的身家有多少”
李学武毫不在意地顶了回去,看着娄父说道:“只要您入股,我就一定筹到对应的股资”。
娄父点点头,算是暂时认同了李学武的说法,又问道:“你刚才也说了,产业的蛋糕分完了,你打算做什么?不会是跟我想的一样要从基础行业起步吧?”
“我说了,那么屁大噶儿地方,塞了几百万人,基础行业,都是服务穷人的”
李学武欺了欺身子,看着娄父说道:“穷人的钱最不好挣,那里不是说遍地黄金嘛,我还真就不想赚穷人的钱”。
娄父昂了昂头,看着傲气且自信的李学武问道:“不赚穷人的钱,你想赚谁的?”
这话他问出来,就已经在心里有了猜测了。
方向无非是两个,一个是港鹰的,一个便是那些富人的。
“谁有钱挣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