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约摸十三四岁年纪,生得俊秀精神,头上戴着幞头,垂下两根软脚在脑后。他身材高挑瘦削,穿着一身白衣,腰系黑锦腰带,箭袖长靴,后腰别着半旧的马鞭。虽说他长着一双略圆的眼,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可整个人看上去也是个白白嫩嫩、精神奕奕的少年郎。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关切,也会小心替她上药,并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心地善良。
虽然李妍君说他顽劣不堪,还曾经伤过人,但李俪君如今半点都不信她。
这个少年一看就知道是在家深受长辈宠爱的孩子。就算林国公府势弱些,也可以拉拢拉拢。况且他祖母既然是窦王妃的亲戚,想必后者也乐意往这件事里掺一脚。
想到这里,李俪君便头一次在这两个陌生人面前开了口:“我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了,额头叫突出的山石刮破,才会流了这么多血。但山下空地上的草颇软厚,山又不算很高,我只是被砸得全身痛,看着吓人,其实伤得不算重。现在我已经缓过来了,又涂了你的药,不会有大碍的。”
小郎君见她额头上的口子已经愈合,确实没有重伤,也就信了这个说法:“是谁如此狠毒,把你这么个身娇体弱的小娘子推下山来?你穿着这一身重孝,而如今正值隋王府嗣王妃的丧事,想必你是嗣王家的小娘子。那人胆敢伤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李俪君扯了扯嘴角:“是我三姐把我推下来的。她娘是我阿耶最宠爱的妾室,又觉得我娘刚死了,没人护着我,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她对我提了很过分的要求,我不答应,她就推我下山泄愤。她事后还带着侍女来查看过我的伤。那时我浑身动弹不得,眼睛也张不开,就听到她说,我马上就要死了,不会有人知道她干了什么。”
说到这里,李俪君抬眼看向小郎君:“你是林九郎,对不对?我三姐当时跟她的侍女说,林九郎素来顽劣,前不久才伤过人,正好可以给她做个替罪羊,不会有人相信你是清白的。她让人把你引过来,只等她带着证人前来撞见你和我的‘尸首’待在一起,你就会成为杀人凶手,百口莫辩了,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她。”
林九郎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番惊人的话,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他身后的奴仆阿锤也是又惊又怒:“小娘子,你三姐是谁?我们郎君几时得罪了她,她竟然如此恶毒陷害我们郎君?!”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得罪过她。”李俪君继续盯着林九郎的脸,“我只听见她跟侍女说,你祖母带你来我们家吊唁,是想把你姑姑嫁进我们隋王府做续弦,而三姐的娘正想着要扶正做嗣王妃呢,当然不能叫人碍了她的事啦。”
“不过——”李俪君看着脸色大变的林九郎,顿了一顿,“我娘才死了三天,我爹再怎么荒唐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议亲。王妃也不可能替他做这个主。倒是我三叔丧妻十年,一直没有续弦。王妃是打算让他再娶吧?我三姐弄错了,才设了这个局。只不知道她是受人指使,还是自己犯蠢,刚听到些风声就心急想害人,逼得你们家没脸再提结亲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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