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什么至高之位。
这分明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
可笑的是她的学生们却以为她对至高起了贪婪之心,才会策划了那场谋杀。
如果真的贪图至高之位,为什么不去修行幽荧律法呢。
“难怪。”
唐绫眼神空白,失声呢喃:“这些年来以太协会禁止了幽荧律法的传播,但天人的力量也不再对外开放。秩序的力量因此被削弱了很多,很多人以为是总会长独断专行,不愿意将天人的力量散播出去。如今看来,她是有苦衷的。”
苏有珠也明白了,因为她也推理出了至高律法的另一条特性。
养分!
幽荧律法需要养分。
烛照律法也需要养分。
这条进化链上的人越多,那么所带来的养分也就越多。
相对应的,诅咒也会越发的强烈。
幽荧律法因为对应的圣物已经死去,所以安然无恙。
烛照律法则是因为总会长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诅咒。
也就是说,天人越多,诅咒就越强烈,她的负担就越重!
她不是不愿意将天人的力量传递出去。
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来是这样啊。”
顾见临低声说道。
本应该由后人们承受的诅咒,全部背负在总会长一个人的身上。
或许顾见临每用一次天人化,伤害的都是这个女人。
可他却浑然不知,甚至肆无忌惮的动用这种力量。
他双手深深嵌进地面。
懊悔于自己的无知,憎恨着自己的愚蠢。
总会长明知道天人每多一个,都会给她带来沉重的负担,而她却依然把这种力量传承给了他,就是为了让他多一个手段能够好好活下去。
真是讽刺啊。
她为这个世界付出了一切,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总会长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甚至连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她安静得就像睡着了,她的躯体越来越虚无缥缈,仿佛要融化在金色的辉光里。
顾见临从麒麟之楔取出半边的果实,连手都是颤抖的。
赤之王曾经说过,如此浓郁的生死权柄,哪怕只有一半也足以活死人肉白骨,那是比永生骨还要强大百倍的良药,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当他拿出这枚果实的时候,晶莹剔透的果肉便如雾气般消散。
只剩下玉石般浑圆的核躺在他的手心里。
雾气弥漫开来,笼罩着沉睡的女人,还有微微颤抖的少年。
顾见临眼前出现了极为强烈的灵视现象,他在燃烧的火海里看到了一尊黑色的神明,他的掌心也有一枚果实在融化消解,化作茫茫的雾气。
有人躺在燃烧的祭坛上,电闪雷鸣照亮了苍白的脸。
那位神明轻轻抬起一柄漆黑的十字铁剑割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涂抹到对方的眉心,冥冥中响起了远古的歌声,像是亿万亡魂在齐声诵唱。
火焰里他们的身影是如此虚无缥缈,仿佛来自亿万年前。
顾见临隐约明白了什么,他拿起麒麟之楔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涂抹在女人的眉心,骤然间弥漫的雾气颤动起来,海潮般吞没了她的身影。
顾见临也被梦境所笼罩,像是沉溺到已经湮灭的过去里。
唐绫屏住了呼吸,她看出了这是至关重要的仪式。
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苏有珠也在望着这一幕,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正在逆转。
那是生和死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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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荫,厌离。”
太华背负双手,眺望着风平浪静的地中海,轻声说道:“真是难看啊。”
海岸线有一家酒吧,浑身染血的师兄弟搀扶着起身,弃桌上的美酒和烤肉于不顾,死死盯着这个阳光里的背影,随时都打算逃走。
“看你俩那个怂样,我又不是来杀你们的。”
太华抬起手,命令一位侍者给他们送上了一个金属箱,澹漠说道:“这是你们剩下半年的补给,还有你们所欠缺的,晋升的材料。”
年轻的青和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诧异。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看着你们死?”
太华冷笑一声:“不用感动,但凡你俩还有点孝心,那就帮我做一件事。”
沉默持续了片刻。
“什么事?”
青和赤轻声问道。
“帮我杀了你们的老师。”
太华语出惊人,仿佛骤然炸响的一道惊雷。
青和赤悚然而惊。
“烛照神树苏醒了,诅咒的力量正在扩散,他根本就承受不住。”
太华轻声说道:“他啊……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
海鸥在岸边振翅飞走,这个女人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眼神似有寂寞。
这个时候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微微一愣。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男孩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看潮起潮落。
太华微微一愣,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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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朽的古船深深嵌进了冰川里,血月猩红妖异。
月光下,照亮了老人染血又狰狞的面容。
“抱歉。”
太华用力拔出铁剑,看着苍老的男人在自己的怀里渐渐失去了呼吸和心跳,冰海上呼啸的风是如此的寒冷,仿佛能够冻结的她的内心。
她抬起头,流下金色的眼泪,整个世界都在轰然颤动。
像是在恭迎新王的诞生。
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喜悦,只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不只是骤然袭来的诅咒,还有那种难言的心痛。
恍忽间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默默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又转身离开。
她抬起头,眼前空无一人。
风雪依旧寒冷刺骨,落在那件黑色的大氅上。
棱角分明的雪花融入到她的眼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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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间里,书桌上的瓷器和茶具被扫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太华痛苦地忍受着梦魔的折磨,披散着一头黑发,眼童里都泛起了血丝,这位人类世界的支柱此刻像是个孩子一样蜷缩在沙发的角落,竭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她所代表的是秩序的意志,她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和虚弱。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血月笼罩的冰海。
死去的丈夫和曾经的战友们从地狱里归来,愤怒地指责着她的背叛。
把她千刀万剐。
她的呼吸愈发粗重,眼童里的金色愈发的酷烈,抑制不住恐怖的咆孝。
天人的气息即将被引爆。
这个时候有人把手按在了她的肩头。
剑锋呼啸而过,那些梦魔般的鬼影尽数被斩断。
太华如梦初醒,不知何时她的面前竟然多了一杯热茶。
一柄漆黑的十字铁剑横陈在桌上,沉默的男孩在给她收拾着地上散落的碎片,直到把书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朝她点点头,推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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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太华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
梦里始终有这么一个大男孩出现。
太华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又为什么能在她最孤独的时刻出现在她的身边,要么给她披一件衣服,要不然就是给她沏一杯茶。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一言不发,就这么沉默地坐在她身边,陪她看日出日落,眼神同样孤独。
她每次想要跟他说话,他都像是水中倒影般消散。
太华经历过很多次生死离别,但只有这个男孩离开的时候她才会感到不舍。
但她并不害怕。
因为总会见面。
在她下一次诅咒发作的时候。
他总是准时出现。
风雨无阻。
太华很想问你是谁,你为什么陪在我的身边,你难道不怕我么。
你为什么来去匆匆,眼神为什么那么孤独?
既然你这么孤独,你要不要……当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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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见临伸出颤抖的手,眼前的女人如镜花水月般消散,最终融化在了辉煌的金光里,伴随着晨钟暮鼓的声音,化作一片寂然的禅意。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他已经准备好了仪式。
也拿来了逆转生死的果实。
他拼尽全力杀出重围,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巨大愤怒和无力感笼罩了他,他的悲愤如同火山般喷涌出来。
最终他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有人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眉心。
“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顾见临抬起头,看到了温柔的笑脸,她的白发仿佛落到三千丈。
他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仿佛看到了神迹。
“别哭,记住我跟你的约定。”
太华轻声说道:“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守着你,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时候,当你觉得无法承受世界之重的时候,当你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她顿了顿:“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