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车里,韩远的泪水依然不可抑制地往外流。
他不是一个脆弱的男人,活了将近四十年,就是在年少时离家去参军的头一年,因为想家想妈妈,曾经偷偷在被窝里流过几次眼泪,后来就是经历再大的痛苦挫折,他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可是,这半年,和谷妍决裂的半年,家庭生活如此不幸的半年,每次看到儿子受伤的样子,他就心痛难忍,难以控制自己,总是让泪水打湿双眼。
是人到中年的脆弱吗?还是因为对儿子的疼爱和自责?似乎都有吧!
爸爸离去,妈妈病倒,让曾经坚强如钢的韩远也变得脆弱起来。
儿子的懂事儿,婚姻的不幸,事业的不顺,让他一度顺风顺水的人生搁浅在了四十岁的门槛上。
抹了一把脸,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韩远眼前的视线清晰了。
地下车库安静得让人可怕,一辆辆停着的汽车似乎都在静默中看着他。
发动车子,韩远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上班只是借口,可去可不去。
妈妈家他不敢去了,这样的心情,老太太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事儿。
阿蓝也不在海州,他感觉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找马新军出来喝一杯吧!韩远掏出手机,刚翻到马新军的电话,他又犹豫了。
这个时候他其实谁都不想见,自己的痛苦忧伤无助不能让别人看见,别人也无法理解,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默默消化。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转悠着,韩远意外地发现一家发泄屋——心之灵翼俱乐部。
韩远把车停下来,好奇地走了进去。
前台坐着一位漂亮的小妹子。
看到韩远进来,小妹子马上起身问好:“先生您好,请问您是要发泄还是放松?”
这话听得韩远一愣,上来就这么直接?
韩远环视了一下里面说到,“怎么个发泄法?”
“请跟我来!”小妹领着他往前通道走去。
一条长廊,两边都是紧闭着的房门。墙面都是软软的,地上铺着地毯,隔音效果不错。
“这是宣泄室,您要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小妹打开宣泄室的门对他说。
韩远一看这里面的器械,无奈地哑笑了,这比他们部队里的道具真是差远了!
两个橡胶人立在里面,两个沙包,还有拳击手套,木棍什么的,旁边放着几瓶矿泉水。
“一小时——”韩远说道。
“120元——”小妹子说道,“请您先交费。”
韩远掏出钱给了她,心里却是在对自己摇头嘲笑。
曾几何时,他天天都在练这些,练就了一身的好筋骨。
现在到了需要靠这个来发泄的地步了!
戴上拳击手套,韩远站在红色的橡胶人面前。
顿时,他心里所有的愤怒就凝聚到了拳头上,眼神也变得很是可怕。
橡胶人在他眼里变成了谷妍,那张可恶的狰狞的脸,让他分分钟都有想撕碎了她的冲动!
韩远咬着牙挥起拳头,对着橡胶人就是一拳重击!
橡胶人顿时被打得东倒西歪,但是只那么晃悠了两下又回到了原位。
“去死吧!去死吧!***恶妇!”韩远怒吼着,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拳头,左右上下全方位地打击着,直到打得自己双手发麻,全身无力。
颓然地倒坐在地上,看着依然晃悠着的橡胶人,韩远忍不住又跳将起来,使劲儿踢了一脚!
“老子要和你离婚,一定要和你离婚!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泓儿是我的,是我们韩家人,你休想伤害他,休想得到他!”韩远挥舞着拳头大吼道,“我要把儿子带走!带走!”
如果说此刻这个世界上谁是他最恨的人,一定是谷妍!
这个曾经带给他无限憧憬和幸福的女人,如今却把他带进了痛苦的深渊,让他生不如死。
“你为什么就要走进死胡同,为什么就是不放手?为什么?”韩远边打边问道,“你是什么生物啊?你为什么如此恶毒狭隘自私?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你也忍心去伤害他!谷妍,你不是人,你是畜生!十足的畜生……”
韩远疯狂地击打着橡胶人,嘴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对谷妍的愤怒,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因为布满了血丝和显得猩红可怕……
“谷妍——去死吧!啊!”
最后,韩远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儿力气朝着橡胶人打去,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把他自己都给弹到了地上……
他浑身大汗淋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身体也像散了架似的毫无力气。
看着空白的天花板,他感觉四周都在旋转,不停地旋转,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一样。
旋转中,儿子哭泣的小脸儿,揪心的喊声,又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在他的耳边回旋,两行清泪顺着韩远的眼角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