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刻有名字的坟墓落入楚天视野,这些都是昔日被凡间出卖的帅军兄弟,二百四十七名铁血男儿,昔日征战海南还未来得及建功立业,就一一惨死在朱家军刀下,徒添二百四十七座坟墓。
楚天已想不起他们的音容笑貌,但看着冰冷的碑石还是感慨万分,帅军能够拥有今天的辉煌,就是有太多默默付出默默死去的兄弟,他无法承诺给予每个人最好的归宿,但能想到的一定会感恩。
所以他出现在海南,给死去的兄弟最后交待。
凡间之事已了,长眠海南的兄弟也该得到安息,于是楚天率领帅军高层远赴海南,在这不是清明的日子祭祀两百四十七名兄弟,庞大墓群像是一个个期盼的眼睛,等待着最后令人欣慰的消息。
海南特有的风滑过墓园,增添了两分清爽和凉意。
“少帅,时间差不多了。”
沈冰儿从后面缓缓走了上来,她先是看了一眼绿草环绕的墓群以及名字,随后摘下墨镜提醒发呆的楚天:“兄弟们全都到齐了,咱们要在八点之前给墓碑撒最后一杯土,否则就会错过吉时。”
楚天点点头,轻叹一声:“好!让陈秀才开始吧。”
沈冰儿退后半步凸显出少帅的主位,随后在半空中轻轻打出手势,原本低声交谈的帅军高层全都安静下来,齐齐抬头目视前方,陈秀才则踏前一步,摸出一卷白色羊皮卷,声音在墓园响彻起来:“万物潜遁之时,兄弟祭祀之日。”
“虔备香楮财帛、三牲素果、时蔬素酒,奠于坟前而伤。”
陈秀才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长衫,脸上再也没有平时的那嗜血成性,只有一抹罕见的肃穆和庄重,手捧白色皮卷更是让他多了一份温润儒雅,显然海南大学的文化熏陶让他找回了应有的书生气质。
随着陈秀才的祭词,楚天他们全都微微低头。
陈秀才保持着平静,一字一句把祭文念了出来:“呜呼哀哉!”
“征战几多时,今生已去,正气照天干,杀生也无悔。”
在楚天微微皱眉时,陈秀才再次高声念道:“暮暮在坟头,坟头不断风和雨,才脱冰封回人间,又焚其身赴黄泉,谁曰难觅一好汉,同道从此赞帅军……天末同云黯四垂,失行孤雁逆风飞。”
“江湖生涯,如梦如幻。”
江湖生涯,如梦如幻!这两句话让楚天神色稍缓,虽然陈秀才搞这些古文祭祀让他很恼火,毕竟没有几个兄弟听得明白,更不用说二百四十七座墓碑,但看在他还有可取之处,楚天散去不满。
陈秀才虽然也捕捉到楚天神情,当下更加小心翼翼:“呜呼哀哉,壮烈牺牲,寄身刀锋,卫我汗青,慰弟之心,义顶云天,着在简册,後世传英,天地为愁,草木凄悲,酌酒一觞以慰忠灵。”
“无人收废帐,归马识残旗!”
在楚天颇为感伤的叹息时,陈秀才再次朗声喊起:“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时;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昨夜犹听舞剑曲,今宵只盼孤云影,回首君身已不在,此恨永刻兄弟心。”
“魂千里意渺茫,走马风尘惹轻狂。”
陈秀才很快念到最后:“逆贼凡间,罪已伏诛。”
“茫茫雪山,粉身碎骨,兄弟英灵,已可安息!安息!
沈冰儿和帅军兄弟也跟着高喊:“安息!”数百人的喊声让整个墓园都微微震动,似乎连风都被压制停滞,呈现一片安宁祥和之象;接着陈秀才缓缓合上羊皮卷,高声喊出最后一字:“跪!”
“跪!”“跪!”
楚天毫不犹豫的当先就跪了下去,沈冰儿、风无情他们跟着跪地,数百名兄弟也都紧跟随后,一时之间,墓碑前面跪满了帅军高层,两百多名普通帮众受此殊荣,可谓黑道上罕见的一抹风景。
至少除了帅军之外,没有其它黑帮这样敬重过兄弟。
在数百人默哀之际,陈秀才再度喊道:“撒土。”二十余名帅军兄弟立刻捧着从死者家乡运过来的泥土,一个一个对着名字撒下去,这是让被出卖的两百四十七名兄弟入土为安,英灵从此安息。
每一把土只有一玻璃杯,但意义却不同凡响。
“济南,王思远,入土。”
“洛阳,陈定昆,入土。”
“沧州,张家义,入土……”
跪着默哀的帅军兄弟听着一个个名字和籍贯响起,原本肃穆和庄重的脸变得有些感动,这些从天南地北飞过来的各大堂主,本以为楚天只是过过场给死者个交待,却没想到连家乡沙土都运来。
由此可见,楚天是用了心的。
在江湖上打拼的成员都觉得人死如灯灭,只要走上黑道这一条路,无论他生前多么威风和霸道,死了就是像灰烬一样散去,不用十天半月就会连名带姓被人忘记,最后就会被这世界彻底遗忘。
但楚天今日所为却让他们多了一分安心,这些铁血男儿不怕拼杀不怕死亡,就怕死后无人记得无人祭祀,所以见到楚天如此费心铭记兄弟,大家心里都多了份感激,一份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
人在江湖,求的就是安宁,安息。
“逆贼凡间,罪已伏诛。”
祭祀完毕的楚天坐在车里,苦笑着碎念刚才的两句话,沈冰儿似乎知道楚天在想些什么,于是压低声音开口:“少帅,无论凡间最后怎么表现,他终究出卖过帅军,手上沾染着不少兄弟的血”
“所以他必须被钉到罪恶板上。”
沈冰儿轻叹一声,意味深长地补充:“我知道你对他的死有些吁嘘,但如果你不杀他,数万帅军兄弟就会寒心,一些有野心的堂主也会趁机作乱,反正背叛不用死,他们赌上一把又有何妨?”
“再说了,连重臣邓超都被杀,区区凡间又算得了什么?”
楚天脸上闪过一丝苦楚,靠在座椅上叹息道:“我知道凡间必须死,这是对死去兄弟和霍无醉的交待,我从不否认这一点!但不知为什么,想到凡间从雪山上跳落下去,心里多少有些惆怅。”
“原因很简单,他曾经也是帅军兄弟。”
沈冰儿轻轻拍着楚天的手背,接过话题回道:“所以你对他还残留一丝兄弟情!算了,你不要想太多了,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死去的兄弟得到交待,凡间最后也死而无憾,你做的够仁义了。”
楚天沉默一会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话锋偏转问道:“对了,凤依依和老人怎么样了?”
沈冰儿深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语气平缓回道:“她们没有再呆在云南医院也没有回村落,我安排她们在邻近乡镇的一个卫生院呆着,这样既不会引起外人注意,也不会让老人伤痛时无人可医。”
“你放心,我还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她们,不会出事。”
说到这里,沈冰儿还抛出几句宽慰楚天:“再说凤依依的身手和心思都很不错,除非是连家派出顶尖高手对付她,否则根本动不了她毫毛,你看她在台湾办的两件事如此滴水不漏就知道了。”
楚天靠在座椅上,神情平静地应道:“这倒是,这是一个主动性很强且懂得把握时机的女人,我当时只给她两个简单的指令:一是杀掉许文明等七个人;二是就连夫人怀孕之事挑拨连不败。”
“结果她拿下许文明七人,又挖出二十四人杀掉。”
楚天微微坐直身子,止不住的感叹:“最后连许文明等人也反水杀掉,给连家一个重创;至于挑拨连夫人和小连,我本意是想她掌握前者行踪,然后做些事情误导连夫人认为连不败要害她。”
“谁知她直接让连夫人流产,把连家内讧推到不可调和地步。”
“她还是个心狠之人。”
沈冰儿轻轻一叹,她把一张三百万的支票递过来道:“她让相熟店员逃离台湾,还告知会安排木忍全力协助,但木忍接到的指令却是把相熟店员杀掉灭口,而店员手里的巨额支票就归木忍。”
她轻轻一指支票,声线平缓补充:“这是木忍送回来的支票,店员已经石沉大海,连家再也找不到!凤依依心思算计到这地步,连家要想杀她并不容易,所以她和老人家的安全不用太担心。”
“我现在是怕她十月分娩后,会不会带着孩子逃出天朝。”
楚天轻轻摆手,淡淡一笑回应:“放心吧!她对凡间的爱恋足够压垮她一切心计,她之所以不择手段完成两件任务,目的就是想要得到我认可,让她能和凡间留一个种,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再说了……我不给她活路,她能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