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破竹推门而入,一眼见到房中的老人。
一位身穿蓝色唐装,头发花白稀疏的老者,似乎没有感觉到卫破竹走进来,不但眼神没有半点波澜,而且还提着热气升腾的小茶壶,继续给摆放在他面前的茶杯注水,动作是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卫破竹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站在旁边,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脚尖;老人也没有出声,直到茶杯全部注满了浓香的茶水,他才微微偏头开口:“破竹,你来了?请坐!我刚刚泡好了一壶茶。”
“虽然比不上连不败的好茶,但还是可以将就着喝的。”
卫破竹恭敬的走过去,坐到老人对面回道:“谢谢蒋先生。”
显然这个老人就是蒋胜利了,他把茶水推到卫破竹面前,随后靠在沙发上笑道:“连不败是不是如你我所预料,他想要拉拢你收买你让你成为他的尖刀?否则他不会大清早邀你去打高尔夫。”
“蒋先生英明。”
卫破竹深呼吸一口气,很诚实的回道:“确如蒋先生所预料,连不败想要拉拢我,除了表明凡帮之事是一个意外,他还暗示我随时可以拿捏竹联帮生死,奇叔他们就是连不败支持才硬扛我。”
蒋胜利端起一杯茶抿入,接着一声叹息道:“这孩子什么都不错,就是野心太大了一点,没有老马的务实作风;我就说你一统竹联帮怎么会如此吃力,奇叔他们面对官方压力依然能咬牙死扛。”
“原来是连家在暗中支持,怪不得奇叔他们有底气。”
卫破竹坐直身子,压低声音阐述:“我早上跟他见面,不着痕迹答应他抛弃前嫌交个朋友,还把连家婷婷也还给了他,他出于回报也告知会摆平奇叔等元老,毫无疑问,他拿捏着三大元老。”
“也等于暗示我……最后依附他这棵大树。”
卫破竹嘴角翘起:“不然将来我会是第二个陈泰山。”
蒋胜利轻轻点头,随后淡淡一笑道:“其实我和老马都很看好这孩子,有魄力有手段,台湾在他率领下必会是新的局面,但他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占有欲太强,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占为己有。”
“放在古代,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蒋胜利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苦笑着补充:“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他再想要独裁就有点过了;台湾政客可以有黑金政治,但不可以圈养黑帮,竹联帮是台湾的竹联帮,而不是连家的竹联帮啊。”
“他混淆了这一点,这让我始终有点担心。”
卫破竹思虑一会,接过话题开口:“蒋先生不要担心,还有四年时间,你可以慢慢雕琢他这块玉石,把他个人的野心变成台湾的野心,这样就可以避免一些悲剧,也可以让台湾变得更强大。”
蒋胜利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摆动叹息道:“如果我能多活十二年,那就不担心他做出格之事,也能束缚住他的野心,但我已经老了,也许不用几年就会去见蒋先生了,根本没有时间去雕琢他。”
“我唯有依靠老马和你来束缚他。”
他接过卫破竹倒的茶水,抿入一口润润喉:“破竹,我之所以在诸多黑帮中选中你,扫掉狼子野心的陈泰山,大力扶持你为竹联帮新帮主,不是因为你身手有多好,而是你有一颗忠诚的心。”
“一颗让我放心的心。”
蒋胜利当初选中卫破竹成为台湾新龙头,当然不是他所谓的什么忠诚之心,而是他细细查过卫破竹的底细,知道后者是从一个小头目慢慢攀爬成副帮主,除了精湛身手外,还赢取了不少人心。
良好的人缘,让蒋胜利觉得他是可托之人。
所以他才会力排众议抛弃陈泰山,把昔日的无名小卒卫破竹扶持上位,而且蒋胜利还在情感上笼络卫破竹,把他当作心腹亲信一般厚待,蒋胜利相信,这样绝对可以让卫破竹生出感恩之心……
永不背叛。
卫破竹也确实感恩,站起来朗声回道:“谢谢蒋先生和马先生厚爱!能够被蒋先生栽培是我最大荣幸,卫破竹在这里发誓,蒋先生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竹联帮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蒋胜利欣慰的笑笑,挥手让卫破竹坐下:“来,坐下,不要搞得太严肃,我就是一个糟老头,你不要有这种敬畏情绪,这点你比楚天差了一些,那小子见了我照样拍桌子瞪眼,什么都不怕。”
卫破竹笑了起来,顺从地坐下:“谢谢蒋先生。”
在两人谈笑之间,两名服务员端上了一些糕点,蒋胜利挥手让卫破竹品尝:“来,尝尝这里的糕点,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我知道你在小连那里没什么心情吃东西,所以一早让人备了这些。”
“谢谢蒋先生。”
卫破竹再次道谢,随后也不客气的拿起糕点吃,蒋胜利一脸和蔼,像是看到了昔日的欧阳无华:“都是自己人,不要总是谢来谢去;破竹,你以后就大胆跟连不败来往,我会替你扛住压力。”
“不过他任何行动,你都要向我报备。”
蒋胜利伸出手指晃动,淡淡一笑:“特别是涉及到要竹联帮行动,你就务必跟我请示,这不是掌控你架空你,而是小连是一个颇有能力的人,也正因为这样,我需要彻底了解他的所有动向。”
卫破竹咽下一块蛋糕,点点头回道:“蒋先生放心,我一定随时向你汇报。”
蒋胜利再次欣慰的点点头,接着话锋偏转开口:“听说你对马先生立下了军令状,三个月内驱赶唐门?孩子,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啊,唐门虽然一直被官方压着发展,但堂口常年都有两千精锐。”
杯子在手中转了转,蒋胜利笑着补充:“而且几经易手,现在的堂口看似还挂着唐门旗号,但这批精锐早就唯楚天的命是从,所以你对台湾唐门开刀,就等于向唐婉儿、也等于向楚天开战。”
“你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卫破竹微微低头,眼神坚毅回道:“请蒋先生放心,我敢立下军令状就有把握赶走唐门,我不是陈泰山不会养鼠为患,一个堂口两方势力,既是唐门堂口的巨大优势,也是他们的致命弱点。”
“这个堂口最终会因楚天和唐婉儿分歧而不堪一击。”
蒋胜利哈哈大笑起来,眼里闪过一丝赞许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个奴仆有两个主子固然显得靠山强硬,但也有可能因为两个主子互斗而被抛弃,行!破竹,这件事就由你自己安排吧。”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马先生也会为你庆功。”
卫破竹再度站了起来:“明白。”
一个小时后当卫破竹从桃园酒店出来,正要钻入轿车时却瞥到远处一个熟悉身影,但是后者稍纵即逝的消失,完全不给他任何锁定的机会,不过卫破竹还是捕捉到对方神韵,他心里微微一震:“凤依依?”
随后他又苦笑着摇摇头,凤依依传闻被连家人派去云南执行任务,结果被帅军设伏所杀,人都死了怎么又能见到呢?卫破竹嘀咕自己眼花,接着就钻入轿车离去,在靠上沙发时他又见一辆轿车。
连家,连夫人的车。
“今天还真是……多姿多彩啊。”
卫破竹轻叹一声,随即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