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哥吐出一个连环烟圈,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那是他自信的一种表现,随后他拍拍水哥肩膀:“没事,咱们去呆两三分钟,免得弱了帅军的气势给少帅丢脸,如果你真担心的话,让大飞带五百兄弟半小时后来接应,没见到我们就攻进去。”
阿水思虑一会,点点头:“好!”
没有多久,十余部轿车就先后驶出医院。
旭哥出现在和胜堂花园,守卫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到来,不仅没有丝毫阻拦或查检,甚至恭恭敬敬的请他们入内,那份友善和祥和让原本有些担心的阿水松了一口气,抬起望向旭哥正吐出烟圈。
五个,神乎其技。
接着,他就见到旭哥把香烟熄灭,在帅军兄弟护卫下推开车门走了出去,此时,袁伯郎正从里面走来,见到旭哥就微微一笑:“小旭,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凶猛啊,这些年可好啊?”
说到这里,他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这问话真是多余,能熬到香港龙头这个位置肯定吃了不少苦,不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的你拥有常人不及的荣华,我这做长辈的很欣慰。”
“年轻人,你成功了。”
旭哥见到袁伯郎的和蔼态度,也相应的勾起一抹友善回应:“谢谢袁生夸奖,我这些年将就着过呵,不好不坏,跟以前一样混口饭吃,倒是老爷子更加红光满面,比十五年前还要年轻健朗。”
袁伯郎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他走过来搂住旭哥肩膀:“我现在知道你哪里变了,嘴比以前甜了,人也圆滑多了,昔日的你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甚至还翘起嘴角不屑。”
“你还记不记得?”
旭哥听到他谈论以前就生出一丝怀念,接过话题回应:“当然记得!那时我龙哥手下刚混到一点小名气,就被带去见袁生你,那时候的我是十条街中的第一红棍,年少轻狂,难免目空一切。”
“所以除了敬重龙哥外,我对其他人基本没好脸色。”
袁伯郎再次发出一阵大笑,带着他向里面大厅走去:“结果你就被我家法伺候,按在地上打了二十棍,如果不是龙哥求情,估计你那时会被敲上五十大棍,毕竟,你是第一个对我无礼的人。”
说到这里,袁伯郎还伸出大拇指在空中一晃,带着一抹赞许补充:“不过你小子确实挺有种的,二十棍带下去竟然连哼都不哼一声,让我恼怒之余生出一丝欣赏,所以顺着龙哥求情放了你。”
“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旭哥摆摆手,感慨万分道:“其实我应该谢谢老爷子的那二十棍,如果不是你给我一点教训,估计我后来会狂妄到目空一切,那样一来,我就算不被人堵在街头砍死,也难于走到今天这位置。”
袁伯郎轻轻一笑,话锋偏转:“来,里面请,咱们爷俩坐下来再好好唠嗑了。”
两人很快在大厅坐下,袁伯郎还亲自泡了一壶铁观音,气氛融洽,站在门外的水哥扫过一眼,那份担忧更加散去不少,往深处一想也是,和胜堂再怎么牛叉也不可能动旭哥,毕竟这里是香港。
何况大飞正率五百兄弟赶来,那会无形中威慑和胜堂。
“小旭,这香港还是跟以前一样充满活力啊。”
袁伯郎轻车熟路的倒腾着茶,轻笑着开口:“虽然我的根基和家业都在欧洲,但重回香港几天却不想走了,在这里能够找到归属感找到成就感,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落叶归根、思乡之情。”
话中有话!
旭哥呼出一口长气,悠悠回应:“香港确实有活力有激情,但是地方终究太小了,偶尔还会乌烟瘴气,所以老爷子还是在欧洲养老为好,再说了,区区香港怎能装得下老爷子的凌云壮志啊!”
袁伯郎接过话题:“呵呵,你夸我还是赶我?”
旭哥耸耸肩膀,一语双关:“主要是为老爷子好!”
此时,袁伯郎正把一杯茶推到旭哥面前,抬抬手示意他品尝:“来,尝尝,我这些年已经很少亲自泡茶给客人喝了,因为很多人都没资格喝我泡的茶,连楚天都没喝过,唯有小旭你够资格。”
旭哥原本要端茶的手微微一滞,随即把茶杯挪移到旁边没喝,在袁伯郎玩味的笑意中,旭哥靠在沙发上淡淡一笑:“老爷子,谢谢你的厚爱!不过这茶连少帅都喝不到,我小旭更是喝不起。”
话中之话,别有一番深意。
袁伯郎大笑起来,中气十足问道:“小旭啊,虽然我当年二十棍让你少了狂妄,但不代表要你连锐气都没有,楚天喝不到,你就没资格喝吗?你这岂不是自认不如楚天?长他人志气,不好。”
旭哥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只是呼出一口长气回应:“老爷子,我不是喜欢灭自己威风的人,但我不得不承认,少帅是我一生的楷模,永远只可以模仿不可以超越,所以我确实不如他。”
“这茶,我喝不起呵呵!”
袁伯郎捏起茶杯抿了一小口,闭目咽下后开口:“小旭啊,你变了,变得胆小怕事畏头畏尾了,这香港与其说是楚天和帅军的地盘,还不如说是你旭哥的天下,这数万兄弟忠于你远胜于楚天。”
“但我忠于楚天!至死不渝!”
旭哥摸出身上的烟盒想要抽却最终放下,随后望着袁伯郎淡淡开口:“袁生,咱们的谈话似乎有点变质,看看龙哥拉拉家常,我小旭非常乐意,如果袁生另有企图,那咱们就没必要聊下去。”
从老爷子变成袁生,折射出旭哥的态度变化。
袁伯郎波澜不惊的笑笑,意味深长的回应:“寄人篱下始终不如占山为王,小旭,如果你想成为香港的真正龙头,我随时可以帮你一把,毕竟大家都还有一点情分,我很乐意让你挺直腰板。”
“我的腰板已经很直了。”
旭哥拍拍身子站起,语气不紧不慢:“袁生,无论你出发点是真正为我好,还是想要利用我分化少帅的势力,我都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态度,我旭哥以前是帅军的人,现在也是,将来还是。”
袁伯郎后身一仰:“你这么怕楚天?”
“怕?我当然怕!”
旭哥坦然的迎接上袁伯郎戏谑目光,声线平缓有力:“少帅只要手指一点,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就有千千万万个像我这样的铁血汉子跳下去,眼睛都不眨,你说我怎能不怕?”
袁伯郎笑容微滞,随后叹息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小旭,别激动,我刚才也只是试你一番而已,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咱们虽然立场不同,但还是半个朋友,别因一点小事毁了旧时情谊。”
“这茶,我不强制你喝了。”
说到这里,他把旭哥那杯茶倒在桌子上,接着话锋偏转:“好了!忘记刚才不愉快的事吧,走,我带你去见见阿龙,他这几天可都是念叨着你,说在帅军花园误解你的好意,想要当面说声谢。”
听到袁伯郎不提敏感的话题,又转到救命恩人龙哥身上,旭哥脸色缓和了很多,不过他已决定跟龙哥呆几分钟就离去,于是他点点头回应:“好,其实我也是举手之劳,何况他也于我有恩。”
袁伯郎站起来侧侧手,笑着示意:“这边请。”
跟着袁伯郎缓缓走到外面,旭哥见方向是走向后园的储藏室,就生出一丝讶然问道:“老爷子,龙哥怎么会住在后面?他受了重伤应当有幽静的疗养环境啊?和胜堂怎么让他在杂物房疗伤?”
袁伯郎苦笑一下,轻叹回道:“你跟过阿龙,应该知道他的刚强性格,他执行任务失败,不仅让折损近百兄弟,还让阿凤横死在楚天刀下,他心里愧疚,就强烈要求住在恶劣之地惩罚自己。”
“否则他就以绝食代替,我拗不过他只好照办。”
旭哥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对此深信不疑,毕竟龙哥确实就是这种性格,水蛇女子之死已经让后者差点失心疯,不顾实力悬殊跟楚天硬碰,所以回到和胜堂自我惩罚、减少一丝愧疚是正常的。
换成他自己,怕也会如此。
在欧向储藏室时,阿水领着十几个兄弟跟了上来,旭哥担心龙哥见到太多外人无地自容,也知道后者不想别人见其狼狈样子,于是他挥挥手道:“阿水,你们不用跟去,在这等我二十分钟。”
“到时间没出来,你们再去找我。”
阿水迟疑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好!”
反正大飞已经快到花园门口,和胜堂再有不良居心也会掂量后果一番,所以他一边让兄弟们靠拢戒备,一边给大飞发信息告知情况,随后他还远远望着旭哥和袁伯郎身影,直至他们走入储藏室。
储藏室在他视野范围,阿水彻底宽心了。
储藏室是一排连着的青砖屋子,大概有七八间,前后栽树自有一股阴凉,只是被警察搜查过后还留有一些暴力痕迹,袁伯郎背负着手,一边领旭哥向尽头走去,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
旭哥一边回应着,一边扫视那几间屋子,前面六间都胡乱堆有杂物,桌椅,刀剑或者大米,每间房门都没有紧锁,不是和胜堂的人偷懒,而是锁头被警察当初撞坏,和胜堂的人还没换上新的。
也许人家是懒得换,毕竟后天就要走了。
走过第七间屋子时,旭哥发现不仅房门紧锁,门口还站着四名和胜堂精锐,在他走过时,恰好里面钻出一名中年男子向袁伯郎示好,顺着他关上门的瞬间,旭哥清晰捕捉到里面关押着一个人。
冷无常!浑身伤痕的冷无常。
旭哥心里一动:看来少帅的策略还真成功了。
袁伯郎似乎见到旭哥在观察什么,忙伸手一摆转移其注意力:“小旭,这边来!阿龙在这间屋子疗养!”说话之间,他挥手让中年男子推开第八间房门,旭哥不着痕迹的偏头,顺势走了进去。
踏入屋子,一盏柔和的灯光就亮起。
这间屋子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沙发,一个靠墙的书柜,因为靠近储藏室的边缘,所以采光和通风都非常不错,旭哥举目望去,正见龙哥被人摇着病床挺起上身,旁边还有四个人为他忙碌。
房间布置很温馨也很舒适,甚至角落还有一个洗手间。
看来龙哥虽然要自我惩罚,但袁伯郎出于情分还是安排了不少人服侍他,没等旭哥念头转完,龙哥就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嘴角牵动开口:“小旭,你来了?谢谢你抽时间来见我这个废人。”
袁伯郎退出一步,笑看着他们相聚。
虽然大家立场不同还有厮杀,但见到几近废人的龙哥,旭哥脸上还是生出一丝歉意,接着大步流星的走过去:“龙哥,别说这种话,你这伤又不是什么大事,休养几个月就会恢复昔日风范。”
龙哥望着一脸歉意的旭哥,心里微微揪起,随后还是咬着嘴唇开口:“小旭,你该知道我说的废人不是指伤口,而是心里的致命伤,我到现在想起阿凤的死还痛苦不堪,小旭,你能帮帮我吗?”
“龙哥,你要我怎么帮你?”
旭哥脸上涌起一抹戒备,语气也沉稳起来:“说说看。”
“帮我杀了楚天,为阿凤报仇!”
龙哥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老爷子让你做整个香港的老大。”
旭哥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和凄然,为什么这罕见的相聚却扯入这些事呢?他拍拍龙哥的肩膀起身,声音不容置疑道:“龙哥,对不起!楚天现在是我老大,我不能杀他,甚至我还会用命保护他。”
“龙哥,见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旭哥拍拍手,淡淡补充:“我走了!后会无期吧。”
随后他就向龙哥和袁伯郎微微鞠躬,准备转身离开这个不会愉快的地方,也不想跟龙哥他们继续谈论伤害情感的话题,只是他刚挪出几步,忙碌的四名汉子就挡了上来,呈现出一股包围态势。
“袁生,要拦我?”
旭哥摸出烟盒,叼上一支烟笑道:“大家何必撕破这脸皮?再说这有什么意思呢?我五百兄弟应该已在门外,他们见不到我就会血洗和胜堂,好聚好散,别折了和胜堂,也别丢了袁生的脸。”
龙哥轻叹一声:“小旭,留下吧!”
随着这话落下,洗手间的玻璃门悄然拉开,走出停车场所见过的年轻人,旭哥对里面冒出一个人不稀奇,因为能够藏人的地方走出一个人很正常,只是当旭哥扫向对方时,眼神瞬间变得凝重。
没有多久,他就知道中计了。
此时,隔壁的冷无常正直立起身子,无视手上的镣铐和身上伤痕,他把目光望向铁窗外面的风景,想要借机来缓解心底压抑和疼痛,在鸟语花香中,他的目光恰好落在一块被丢弃的八卦镜上。
它曾是龙哥房间悬挂的东西,后者感觉不吉利就让人丢在窗外。
在那块八卦镜上,冷无常恰好见到龙哥病房发生的震惊一幕,他目瞪口呆久久无语,呆愣两三秒就迅速退到床上,和衣倒下不再观看,他心里清楚,如被袁伯郎发现他看到什么,他必死无疑。
随后他脑海中腾升出茫然:
袁伯郎怎么可以这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