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币税的出现,是商业活动日益频繁、交易规模不断扩大的必然。完全的金银本位无法适合日益增长的商业需要,降低准备金,按照一定比例增印宝钞,符合经济发展规律。
这些增印出来的宝钞,百分之百全部作为税上缴国库,也就是说,通过铸币税,户部白嫖了一大笔税钱。
夏元吉清楚,这种操作会带来一定程度的宝钞贬值,但也明白,财富的大池子会变大,增加的总体财富若是可以抵消宝钞贬值的影响,那就说明朝廷的举措并无问题。
这是大明户部一次稳健的调整,也是经济学理念在大明的生根发芽。
户部突然多了一大把钱,朱允炆自然不允许这些钱躺在库房里发霉,于是召集了内阁大臣、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水师都督府主官入宫。
暖炉温烈酒,檀香自袅袅。
朱允炆以小型宴会的方式,宴请这些重臣,看向夏元吉:“户部不能总捂着钱袋子,要学会放开手脚,说说吧,户部今年结余还有多少,诸位部院都在,一起分了如何?”
夏元吉瞪大眼,这算什么宴请,摆明了是针对户部的鸿门宴啊,这一刀刀下来,谁能扛得住,思索一二,谨慎地开口:“皇上,户部今年结余是有些,臣以为,这些结余可以存至明年二月财政预算时,再作安排。”
那意思是,皇上你别着急,让户部先捂几个月,暖热了再花。
可朱允炆明显没这个想法,市面上宝钞日益紧俏,和捂钱的习惯有很大关系,捂着钱不花的并不是只有户部,还有无数百姓,大部商人,就是官员这种“铁饭碗”的家伙,也有存钱的习惯,以前银子都埋在土里,需要用的时候还得洗洗刷刷,现在宝钞也有人放箱子里,埋在土里。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手中有钱,心中更不慌。
这是历史的惯性,是无数年整个社会形成的习惯。有点钱就存着,不乱花钱,什么刺激消费,促进消费,对大明百姓来说就是扯淡,一年到头来,除了必需品之外,都不愿意多花钱。只有一些手中存余较多的百姓,富裕之家才会更多消费,但这部分群体的数量,依旧不多。
这也就是京师繁华,京师外八十里清冷的缘故,小县城的商业几乎只是生活必需品,如粮、布、药材等,像是书籍、好酒、香料、优良家具等等,进入了也没多少人消费得起。
大部分人存着宝钞不消费,商品流通又需要大量宝钞,紧俏的宝钞导致宝钞升值,相应的物价有所贬值,阻碍了商业进一步发展。
朱允炆不允许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年前正是商业消费的重要期,不撒点钱出去,怎么带动消费?
“年后财政预算是明年农税、商税的预算,今年的财政剩余多少,铸币税增加了多少,合计多少,说吧。”
朱允炆下定了决心。
夏元吉无奈,只好给出了户部结余:“今年财政花销较大,财政结余还有四百三十二万两,铸币税所得有七百九十二万两,并未全部入库,目前入库只有二百六十万两。”
朱允炆微微点头,默默盘算后说:“既如此,那就将结余与入库银全都拿出来,即六百九十二万两再作分摊,尚未入库的五百三十二万两,转入明年预算。各部大臣,拿出所需所请,厘清之后,至户部申领。”
夏元吉无奈,这来回去留,忙了一大圈,户部较之最初,也就只多了一百万两钱钞的结余。
铁铉听闻有如此好机会,当即站出来:“皇上,兵部申领三百万两钱钞,有了这笔钱,明年开春新军之策便可普至山西、陕西、四川全部卫所,距离全面推行新军之策更进一步。”
陈性善不乐意了,连忙说:“兵部是否太贪心了?新军之策按部就班,慢慢来就是了。可文教事关国本,不可耽误。皇上,社学已初步普及,然县学、府学还远未跟进,需要抓紧扩建县学与府学。另外,为适应未来十年所需,北平国子监需要搭建三层教学楼二十一座,远超最初设计的九座,礼部申领二百万钱钞。”
工部郑赐摆了摆手:“兵部事不着急,礼部事也无需如此之多。最紧要的,还是工部水利。凤阳兴修水利,利了万民,这两年来凤阳府旱涝初解,百姓日子好过了许多,然其他地区依旧严重缺乏水利,是时候向淮安府、徐州府,包括山东等地,兴修水利,以供农田所需。农桑兴盛,以水利为先,工部申领二百六十万两。”
刑部尚书暴昭见是大家如此热闹,刚刚站起来,还没说一个字,就迎来了一大群愤怒的眼光,你一个刑部的,要什么钱,拿钱干嘛,翻修地牢还是打造刑具?
暴昭无奈,只好说了句腿麻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