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顾双手被烫伤拼命搬动汽车遗骸的士兵们失望了。
航弹爆炸产生的巨大的气浪连钢铁都能扭曲成可怕的模样,身处其中的人体那又可能有侥幸?绝大部分敢死队员都是被气浪掀飞生生震死的,他们的身体看似完好,但浑身软绵绵的,如果不是有担架,几乎没有人能将他们抬起来。
他们的骨头,都已经在可怕的爆炸中被震的酥软。
日本人的炸弹丢的很准,航弹基本都在公路两边数十米到十米左右的位置爆炸,这样近的距离已经足以摧毁车队,只有极少数30公斤重炸弹精准无比的丢到公路上留下一个巨大无比的弹坑,最少一个步兵连集合起来拼命向坑里填土将土炕夯平,天空上的战机还在激烈的战斗,他们的空军兄弟或许需要一个平整的公路迫降。
江南水乡的田野虽然也够空旷,但速度高达一两百公里时速降落的飞机在那样的田地里迫降的话,损毁的几率将会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
终于,布满汽车残骸的五六里长的公路被开着三蹦子狂奔过去最少超过3个步兵营的官兵在20分钟内清扫一空,超过四十具遗体被蒙着白布的担架抬着放到树林里,剩下的没找到的,自然是距离炸弹太近,被航弹爆炸巨大的能量给撕碎了。
但一队队士兵们并没有放弃,他们弯着腰低着头沉默着在泥土里寻找。他们的目光无比虔诚,天上不断轰鸣着的飞机发动机和枪声也无法让他们抬起头看一眼。
他们的任务,是要找到兄弟。
刘浪下了死命令,找到所有士兵遗体,哪怕是他所在的车辆被航弹击中,人和车都炸成粉碎,那也得找到骨头渣。独立团的兵,都得回家,那是他离开川省时就向父老乡亲们许诺过的。
强三娃是被自己的少校营长亲自驾驶着三蹦子带着奔向已经只剩袅袅青烟的第一辆卡车,那是50人敢死队中唯一一名军官,属于雪耻营少尉排长驾驶的车辆,也是最先遭遇日机的头车。
雪耻营营长谢长隆就站在还冒着烟的车头前,看着强三娃嚎啕大哭着将浑身被烧得焦黑早已看不出人模样的少尉军官从破烂不堪的驾驶室里抱出来,他已经完全焦黑的手臂还依旧牢牢的握着方向盘,不忍心损伤他手臂的新兵蛋子硬是用单兵军工铲将方向盘生生撬下。
拒绝了其余士兵抬过来的担架和帮忙,年轻的新兵蛋子将表兄已经漆黑的头颅靠在自己肩膀上,将遗体背上自己的背,吸溜吸溜因为哭泣流出的鼻涕,士兵奋力背起兄长和长官,向他曾向自己告别的树林中走去。
步伐艰辛而缓慢,但,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曾经,兄长替他撑起整个蓝天,那现在,就该他这个兄弟陪着兄长,不会孤单。
少校营长挥手制止了其余士兵跟上的步伐,几乎用尽全力才抬起自己颤抖的手,立正,敬礼。眼里的泪,已经悄然洒落。
谢长隆当然难过,那是雪耻营第一连第一排的排长,整个雪耻营数一数二的少尉军官,一手枪法冠绝全营,在北平,曾经手拿大刀接连剁死三名凶悍日寇,是一等一的好汉。但,就这样一个好汉,却寸功未立就战死在还未抵达战场的路上。
值得吗?还是不值得?
陆军少校从下令的那一刻,就无数次问自己,直到颤抖着敬礼的那一刻。
50人的敢死队就雪耻营这一名军官参与,不是军官怕死,不敢参加敢死队,而是,几乎所有步兵营长都颁布了军官不得参与的条例。因为,独立团基层军官本就缺乏,一个好的基层军官可以带着弟兄们多杀几个鬼子而自己少死几个,这样的命令独立团士兵们几乎都能理解和接受。
军官不能轻易去死,不是不能死,而是必须死得更有价值。
但其他步兵营可以,可唯独雪耻营不行,雪耻营新入独立团,他们或许杀鬼子的心思很急切,但若是连军官都不去赴死却叫士兵主动踏上死地,他们这方面可就差了很多了。这一点儿,陆军少校心里很清楚。
所以,他心里滴着血毫不犹豫的派出了自己手下最强的少尉,带领着士兵去当了炮灰,他们,都没有给雪耻营丢人,从士兵们跟着他们的排长一起大踏步走出队列的那一刻。
那就是值得的。
赴死,不分先后。
这场卫国之战,不过是千万jūn_rén 赴死而已。望着缓慢远去新兵背影,少校营长敬礼的手不再颤抖,坚定而无畏。他和他兵们,都在这场必死之战中成长。
雪耻营,不光是要杀鬼子洗刷耻辱,而是要懂得什么是牺牲,只要能让更多的战友和族人活下来,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
。。。。。。。
“有活的,这个弟兄还活着。”一个士兵在七八米外一处被草丛掩盖的地沟里惊喜交加。
随着喊声,最少有二十多名士兵狂奔而至。
“连长,廖葫芦还活着,廖葫芦还活着!”有跑过来的士兵认出了被抬出地沟士兵的模样,惊喜的声音甚至压住了头顶上中日战机的发动机怒吼。
“快,快,医生,医生,老子的兵还活着,快来。”已经升任警侦营一连连长的严七官边跑边吼。“你们,都给老子轻点儿,身子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