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内的军警及驻北平城防日军犹如被捅了马蜂窝的马蜂,疯狂的窜进大街小巷,撕掉宣传单,抓捕一切他们怀疑的人。
一时之间,北平城内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但,一种巨大的幸福却在北平人的心里滋生着,升腾着。日军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无疑更证明了那些印刷简陋宣传单惊天喜讯的正确。
国军于北方大胜,收复井陉和石门,或许,反攻北平也不远了。
一布衣长袍老者,坐于院内树下,一遍又一遍审视着油墨未干却和“老百姓日报”内容几乎毫无二致的但却稍显简陋的报纸,两行热泪长流之际,却是满面欣然:“吾儿不愧为我柳家之凤凰儿。”
柳家之子女,从未听过文采满京华的老父做此夸奖之语。
或许,以后也不会听见了。
“晋东大捷,歼灭日寇第20师团自师团长以下三万余,缴获无算,收复井陉,收复石门。。。。。。哈哈,好啊!这下可把华北的小鬼子给打疼了。”
在武汉街头,一名坐在黄包车里穿着西装的男子拿着报纸高声念着其中报纸里的内容,仰天大笑之余,从荷包里掏出两块大洋伸手递给黄包车车夫,“不用找了,今天爷高兴,为我华北大军贺。”
“谢谢老爷,不过,陈老爷,能不能帮我看看报纸上写得有那几支jūn_duì 在晋东和小鬼子干呢?”黄包车夫却是问了一个颇为奇怪的问题。
“等等,我看看。”西装男子好奇的扫了一眼衣着简陋的车夫,目光仔细在报纸上逡巡,目光微微一亮,“找到了,晋东前线参与此战部队番号为中央军第3军,第26路军,第27路军,第十八集团军第129师,第17师,第22集团军。”
“谢谢,谢谢老爷。”当听到部队番号后,黄包车车夫脸上笑开了一朵花,“不过,这大洋我可不能要,还要谢谢老爷你给说的消息呢?今天,我分文不收。”
“咦?为何,丁大福你可是靠这个养活老娘呢!”西装男子显然和这个黄包车车夫也算是熟识了。
“我家老幺可在第三军当兵呢!送完您到地方,我得赶回去给老娘说这个好消息,免得老娘心中一直念着老幺。”
“哈哈,那敢情好,没想到你丁大福还有个当兵的弟弟,这次,估计还立大功了,到时候嘉奖令下来,我一定登门拜访老夫人。”西装男子笑道。
“可不敢当陈老爷这样说,我一家泥腿子出身,您喊声老夫人,莫把我老娘吓坏了。”丁大福龇着一口大黄牙,有些局促的直摆手。“也不指望什么嘉奖令,只希望老幺平平安安回来,让老娘看上一眼就好。”
“哈哈,你个丁大福啊!你弟弟为国家出力,还打了这样一个大胜仗,我老陈不过一介小商人,如何不能称呼你老娘一声老夫人?你们家老幺叫什么名字,我太原那边还有些熟人,说不定提前得些消息,我到时候好通知你。”或许是晋东大胜的缘故,衣冠楚楚的商人对自己长期租用的算是社会最底层的车夫却是远超平日的客气。
虽然有些惶恐,但因为自家弟弟为胜利之军的缘故将胸脯挺得老高的车夫龇着一口黄牙笑了,“老幺出生的时候是个灾年,怕养不活,就用乡下的规矩起了个名,叫狗剩子。我老娘说了,名贱,好养活。”
“呵呵,这名啊!得改,得改。”商人不仅哑然失笑。
从“北平老百姓日报”报纸上再度开始连载并将之前发表过现在又一并发上来的“柳雪原战地日记”掠过的目光猛然凝固。
半响,才涩然问道:“你们家老幺,有大名吗?”
“老幺比我强,还是读过书的,他老师也和您一样,觉得狗剩子的名字不好听,给取了个大名,叫丁元杰。”
“丁元杰啊!”西装男子的目光停留在柳雪原原本写在数日之前娘子关第一天开战的战地日记上。
“他不叫丁元杰,也不叫狗剩,他名字叫战士。。。。。。日军的炮击,已是第三轮,而我,再未等到他归来。”
一行文字,让西装男子的眼角在微微抽搐。虽饱经世事,但在这一刻,他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本应该在七天前就知道的消息告诉这个正准备将兄弟好消息告知母亲的车夫。
车外的街道上,不断涌现着挥舞着手中报纸欢呼雀跃的人们,但车夫却和久久不再言语的商人陷入了沉寂。
车夫虽有些奇怪,却努力埋着头将车拉得飞快,他的心早已飞回家中,只想把这个消息告知望眼欲穿的老母亲。
商人,却在痛苦的纠结着。
最终,他还是选择默然离开,带走了报纸的同时,在黄包车的座位上,留下了二十块银洋。虽然不多,却已经是他随身所带的所有了。
这就是胜利。
无数的人在欢呼,但却有一部分人,会哭泣。
胜利,带给所有人的,是希望,是信心。
但,能换取胜利的,从来都只有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