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眼前这位主,一直都在想办法扭转乾坤,给这个腐朽机构,注入新的活力。组建军机处,大量提拔有才华,操守至少过得去的年轻官员,试图部分改变如今这个局面。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不可能一触而就的。而现在要面临的,却又是开国以来最复杂局势。
在平叛与抵御外辱,成为第一要务的情况之下,任何事情都要为这两件事让路。可依靠这些庞大、低效,而又贪婪与腐朽的僚体制,去应对这种局面,任何人都会感觉到异常的艰难。而在这一点上,傅远山也是深有体会,很多时候,他这个宰相,都时刻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这位太子爷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如今平叛事宜高于一切,没有什么比平叛更为重要的。因为在齐辽对峙最前端,做过燕山知府的傅远山看来,北辽此次倾巢南下寇边,不过疥癣之患。只要能守住山西、河北内外长城一线,北辽就算军力再强,也根本就是无可奈何。
如今北辽寇边的主要方向,便是燕山府一线。在云州方向,虽说也集结万余军马,不过是骚扰,外加吸引朝廷的注意力罢了。而燕山府周边群山怀抱,地形极其险峻,北辽的骑兵根本就施展不开。北面又有长城,没有了骑兵优势的北辽,想要拿下燕山府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这燕山府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对峙的前线。从先秦开始,还没有任何一个游牧民族,从北面攻破过燕山府。无论是曾经纵横在草原的匈奴,还是突厥、鲜卑、燕山府依靠的,正是地利之险。只要燕山府保在本朝的手中,北辽就对中原大地无可奈何。
而南边叛乱,才真正是如今心腹大患、桂林郡王府一府的财力,恐怕以游牧起家的北辽,所有部族加一起都远不如。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便能招兵聚粮。在加上朝廷低效、腐朽的官僚体系,应对这样的对手,恐怕要事倍功半。最为关键的是,江南是朝廷最大的岁入来源。
如今桂林郡王府在南方起兵造反,已经攻占了大半个江南西路,整个湖广南路。而若是江南西路全部沦陷,那么江宁府便危险。如果江南东路丢了,这朝廷便是守住江北又能如何?江南东路江宁府、苏州府、镇江府等几府,一府一年财税进项,几乎相当于一个陕西路。
若是江南东路与两浙都丢了,那朝廷本就捉襟见肘的岁入,恐怕就更入不敷出。若是单独依靠山东路和两川,无论如何也揭不开这个锅的。趁着叛军还没有能够彻底席卷江南,朝廷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彻底将其剿灭在江南东路之外。哪怕在北方,造成几次叛乱也在所不惜。
傅远山不是不知道百姓之苦,但在他看来,长痛不如短痛。一旦江南失守,任叛军做大,将来平叛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少代价。这也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最无奈的选择。可眼前的这位主,在这一点上,却是与以往一贯杀伐果断的做派,大相径庭不说,甚至还相当低的固执。
看着傅远山忧心忡忡的神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的黄琼。却是笑了笑,出言安抚道:“傅大人不必忧虑,对于岁入艰难,寡人已经有了一定的解决之策。放心,绝对不会让你这个宰相难做的。如果两线战事,任何一方半年之内见不到分晓,寡人保证给你弄来四百万贯钱。”
黄琼的这个保证,让傅远山不由得目瞪口呆。他仔细琢磨良久,将朝廷所有来钱的道,都仔细的琢磨了一遍,也没有想明白除了加税之外,这位爷可以从那儿弄来这个四百万贯钱。只是就在傅远山张口想要问一下黄琼,这笔钱可以从哪儿出的时候,黄琼却是打断了他。
拍了拍一脸疑惑的傅远山肩膀,黄琼道:“傅大人,寡人这些日子,批折子批得乏的很,好久都没有放松一下了。寡人今儿不请自来,可不是与傅大人来谈政务的。寡人听说,傅大人这园子里面菊花开的甚好,所以才来叨扰一下。过了今儿,寡人就是想来都没有闲暇来了。”
听到黄琼说这番话时,骨子里面透出的说不出疲惫,也知道这位主这些日子,又要处理军政事务,又要准备登基大典,可谓是忙的团团转。更知道,这位主想让你知道的,你不问他也会告诉你。若是他认为还不到别人知道的时候,那么你就是用刀子撬他的嘴,他也不会说。
无奈的傅远山,也只得陪着黄琼,在自己的花园里面散步。其实傅远山不知道,眼下忙的分身乏术的黄琼,又那里有这个闲暇,来他府中赏菊?他花园里面的菊花开得再好,纯粹俗人一个的黄琼,也没有任何的兴趣。更何况,自幼在母亲的熏陶之下,黄琼更喜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