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瘫软地坐在了椅子上,无助地看着子越,心里如波涛起伏般翻腾。w他的家人,犹如一个无形的围城,将他紧紧地圈在了里面,而我只能隔墙相望。
从没有一刻,我觉得他离我这么远。远到锥心刺痛,却无法触及。以前知道他有女儿,可毕竟未曾这么直接地面对,我犹可自欺欺人:我和他的家人,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安稳便好。可如今,似乎无孔不入地在交织,在纠缠,他只有一个,两边却都在撕扯着要他。此刻,我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我就是一个介入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而且是个多余的第三者。
我和子越近在咫尺,却像远远望着般相互看了许久,在子越的脸上,我看到了纠结、挣扎、思虑的表情。而这些表情,以前在这个坚毅的男人脸上,我很少看到。
半晌,他有些艰涩地看向我问着:“小薇,你喜欢新西兰还是欧洲?”
我一愣,他是打算把我送出去?忽然心就阵阵地扯痛起来,原来他真的累了,而累的结果,便是把我送到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吗?我转过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声音低得自己都要听不见:“你还是嫌我烦了,是吗?”
不觉自嘲地笑笑,“要个不该要的孩子,果然很烦,对不对?”可为什么,我笑的时候,心痛得像刀割一样,满脸是泪?
他微微一怔,几步走到我身边,用力扶着我的肩膀:“你说什么?”眉间紧紧蹙起,“我只是怕你受干扰,影响身体。”
“是吗?”我笑得很凄然,脸上泪痕不断。
“是。”他语气坚定,看我仍恍惚的样子,不觉手里的力度加重,直捏得我肩膀有些疼,“小薇,你怎么不明白?”说着声音有些沉痛,“我只是想保护你。你知不知道,当你看我接电话颤抖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你不要乱想,那是我女儿,我必须要接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那句“那是我女儿”深深刺痛我的良知,我几乎要歇斯底里,“我没有不让你接,你何必这么说我啊。”我的情绪有些失控,第一次发起了脾气,反手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拨拉了一地。
看着应声而碎的玻璃瓶,我有些惊呆,这还是我吗?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抬头看向子越,眼神有些凄惶无助。
子越一把把我揽紧,没有再吭声。他的怀抱温暖得让我贪恋,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一边流泪一边语无伦次道:“不要送走我,不要,不要让我连见你一面都成了奢望,不要让我孤零零地在外头连活着都成了等待。求求你,不要啊。”
他把我紧紧地搂着,呼吸有些沉重,声音微微嘶哑:“小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太怕你和孩子受伤害。”
“那也不要送走我,不要。”我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他纵然去看我,又能待多久呢?他在国内的生意,催得他自己都像只陀螺一样无法停歇,又如何分身时常去看我?而没有他的日子,我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看他久久没有回音,只是重重紧紧地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发若有所思,我忙擦擦眼泪,勉强微笑道:“我改好不好?我不再伤感,像艾云说的,我坚强些,不受干扰——”
“好。好。”他再也忍不住,答应着我,声音微颤:“不要再说了,锥得我心疼。”
周末在我的忐忑中,还是来了。周六一早司机把晓攸和保姆送来,住在我以前住过的子越那套“二奶区”的房子里。晓攸白天去学琴,子越也还有事情,晚上去陪晓攸,第二天学琴后,司机再把她们送回天津。
于我而言,只是一晚见不到子越,时间上并没有影响。难受的只是心里,近在咫尺的fù_nǚ 团聚,让我不敢去想,想来便觉得愧疚满腹。如果孩子知道几十公里外,还有一个分享他父亲的爱的女人和孩子,该如何接受?说不受干扰,又谈何容易?我不得不换着各种电视频道来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这些。
周日晚上子越回来,眉梢眼角轻松不少。吃饭时同我聊道:“晓攸的琴弹得不错,这个老师也夸她了。”
“哦。”我应着,也随着他一起开心起来。暗暗描摹着,晓攸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长得很灵秀?总觉得会弹琴的女孩子很优雅。不觉想出了神。
“发什么呆呢?”子越看着我笑道,顺带用筷子敲敲我的手背。
“我在想晓攸的样子,一定很可爱。”我有些神往。
他唇际划了个弧度:“很可爱。话不多,很懂事。你见了也会喜欢的。”他的回答让一愣,我见她?我有资格见她吗?可子越浅浅淡淡的语气,让我瞬间拉近了和晓攸的距离,仿佛以前她是我不敢触及的公主,而此刻,她就像邻家女孩,我也可以去想想,去看看。
“你手机里有她的照片吗?”我的兴致更大了。
“没有。”他答得利索。我有些失望,这个男人总是这么清冷,别指望在他的钱包或手机里看到照片这种温馨浪漫的事,我直怀疑他是不是就缺这根筋。
他看着我无神扒拉米饭的样子,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不想想小家伙以后的样子?”
我看看他,低头道:“反正不能像你,眼睛不够大。”
他皱眉:“如果是男孩子,长得像我才好。”“你想要男孩儿?”我心里一突。
“想要。”他干脆道,“想要个爱闹腾的男孩儿。不过,也想要个女孩儿,像你就行。最好双胞胎。”
说起孩子,他的话倒不少。双胞胎?够能想的。我低头想着他的话,竟也有几分想笑,“像我你不忌妒?”
“一个像你的女孩儿,我会很疼她。”子越握住了我的手,手心暖暖的,看向我的眸子里,承载了太多的深情,让我沉醉不知归路。
转眼又到了周六,“今晚又去陪晓攸吧?”我问着。当一种事情反复出现时,再难接受也会逐渐成了习惯。我的心里也不似最初那么忐忑。而且平日与他聊着晓攸,我似乎觉得她离我很近。
“下午去趟保定,说不准回不回来。本来还说带她吃蛋糕的。只能让李秘书买给她吃了。”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应着。
“就剩她自己和保姆?”我问着。
“嗯,她习惯了。”子越说得轻描淡写,我的心却疼了一下,脑子一抽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句:“要不要我去带她吃蛋糕?”
“不用。”子越摆摆手,“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却忍不住追着子越走了几步,说着:“那我就去给她买块蛋糕。”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对那个整天和保姆在一起的孩子的心疼?还是对分享了他父亲的爱的歉疚?还是对子越的很乖的孩子的好奇?似乎都有点,但那种想见的渴望,很强烈。
子越有些愣神,轻轻刮了刮我的脸,柔声道:“是想见她吗?”
“嗯。”我点点头。尽管我知道见她不合适,但是那种强烈的愿望不知怎么就油然而生了,我只是非常想见见,我绝不会伤害她啊:“我和李秘书一起去,我会很小心,只是把蛋糕送给她。不会让她知道我是谁。”
子越想了想,点头道:“好,下午让李秘书来接你。”我的心忽然有种雀跃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
好容易盼到了下午,我穿了件浅蓝色的长裙随李秘书出门。李秘书的车开到了北三环的一个蛋糕店。看着装修很豪华。门口是两只黑天鹅造型。
“冯总指定来这儿的。”李秘书解释着。走进店里,服务生都化妆得很个性,男生女生穿着黑色的礼服似的工作服,让我看着直咋舌。这里貌似就是京城很贵的那家“黑天鹅”蛋糕店。
在里面转了一圈,眼睛已经有点晕,随意一块小蛋糕都要50以上,5寸的最便宜要599,8寸的就要上千了。只是那蛋糕,也仿佛珠宝店的艺术奇珍,上面的黑天鹅都雕琢得根根羽毛栩栩如生。
李秘书跟在我身后,我忽然看到了一款方形的蛋糕,上面有两只白天鹅对吻造型,很美。忍不住对服务生道:“这个很好。”顺带瞟了眼价签“2499”。
可我竟一点也不觉得心疼,那是我第一次买那么贵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2499,我没给自己买过这么贵的东西。李秘书拿出卡:“冯总给我交代过。”
我定定看着李秘书,认真道:“这个蛋糕,请一定让我来付。冯总那边,我会交代。你放心。”李秘书看了看我,收起了卡。
我拿出自己的工资卡,上面还剩些以前的积蓄,还有爸爸给我打的两万让我还钱的,我近来都没有动。当服务生拿着我的卡刷去2499的时候,我的心里忽然有种轻松的愉悦。
车子开到了子越家的小区,我的心有些紧张起来,心里酝酿着待会的说辞:你好,我是你爸爸公司的,给你送蛋糕。一遍遍地记着,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熟悉的地方,却怀着忐忑的心情。李秘书拎着蛋糕,我随他一起上楼。门铃响了两声便有人应声开门。是位四十多岁的妇女,穿着很朴素,想来应该是保姆。
没等我开口,李秘书向前一步介绍着:“我是冯总的秘书,受冯总委托来送蛋糕。”保姆在围裙上擦着手,笑把我们迎进去:“冯先生上午交代过。”
屋子里还同我走时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卧室里传来了叮叮咚咚的琴声,应该是晓攸在弹琴。虽然我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但感觉节奏是渐快的。只是那渐快显得不那么流畅,有些地方音节的连接很艰涩,有顿挫。
保姆冲着屋里喊着:“晓攸,蛋糕来了。”
我的目光随着保姆的一声呼喊锁在了卧室的门上。心也仿佛拍岸的急浪,一下一下像要跳出。门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我几乎要喘不上气。
那个身影那么瘦小,比一般十四岁的女孩子要矮一些,也瘦一些。皮肤很白,是一种近乎苍白的颜色。眉目和子越长得很像,一双眼睛弯弯的,像闪烁的星星。嘴唇抿得很紧,很像子越的神色。一束马尾显得很精神。白色的短袖,深蓝和红色交织格子短裙,很可爱的着装。步子不快,没有想象中的见到蛋糕那么欢愉。不紧不慢走了过来,看看我和李秘书,微微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很好的家教。
只一眼,我便被这个孩子深深吸引了。说不上哪里吸引我,是那双弯弯的眼睛?还是那像子越的神情?还是那句让我心里一震的招呼?我不知道,只觉得那个小小的姑娘,就像一缕阳光一样,忽然就把心柔柔地化开了。以至于我的目光完全被她牵扯,别的竟什么也没有去想。
李秘书把蛋糕盒子打开,“好漂亮。”晓攸不觉低低惊呼了一声。我心里舒展,那两只白天鹅,羽毛都丝丝不乱呢。
“还舍得吃吗?”保姆笑着看着晓攸,看得出保姆和晓攸很亲近。“等爸爸回来吃。”晓攸冲着保姆淡淡展开个笑容。我的心更加丝丝缕缕地扯动起来,好美的笑,一笑起来,像春风拂柳的清爽。
晓攸伸出手,把盒子盖盖上了。李秘书示意着我该走了,我却忍不住把目光又转到了晓攸的身上,手上,很白很细的指头,很适合弹钢琴呢。可是怎么她的右手背上似乎有片青?我忍不住问着:“你的手怎么了?”不禁伸手牵起她的手,好软,可是手背上那块青也很扎眼。
“下午不小心被老师那的钢琴盖砸了。”晓攸把手抽回来。仿佛那不是件什么大事。保姆在一旁道:“小孩子嘛,都是磕磕碰碰的。”
看着保姆不当回事的神色,刚才对她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不是自家的孩子,终究少了份心疼。我不由多了句嘴:“那就别练琴了,多疼啊。”
“钢琴每天都要练的。”晓攸认真看了看我,从头到脚打量了番,回答着。那小小的脸上,倒有种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坚毅,简直是子越的翻版。只是眸子柔柔地看我,有丝对我关心的好感。
“可是手疼,你后面渐快的音符也不连贯啊。”我对她笑笑,“事倍功半呢。”
晓攸一愣,有些好奇:“阿姨,你刚才听我弹琴了?你听出来断音了?”“嗯。”我如实地点头,“前头的很好,很流畅,后面音符跳跃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我没有什么专业的音乐知识,但是只要细心地听,便能听得出来。
晓攸听了我的话,星眸忽然放出种神采,抬头看我,目光中有丝期盼:“阿姨,那你完整听我弹一次好吗?”
“好啊。”我毫不犹豫地就一口应下了,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力量能拒绝这孩子,拒绝她渴望的眸子和坚定面孔混搭的表情。那丝坚定,仿佛是怕被拒绝的防护,而那双眼睛,却又将内心暴露无疑。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我答应后才有些抱歉地看了眼李秘书,他倒是反应很快:“你去吧。我正好歇一下。”保姆把他让到沙发上坐着,端来了茶水。
我随晓攸到了卧室,那里摆了一架很新的钢琴,应该是子越为了她下课后仍能练琴买的。晓攸坐正了身子,一板一眼地弹了起来。看着她的手指灵动翻飞,我有丝羡慕,却也有丝心疼。她弹得专注,似乎忽略了自己的手疼,而随着她的动作,我也渐渐进入音乐中,一种静水微澜,却又浩然清光的意境,让人心里宁静中又有丝憧憬。
一曲终了,虽然高潮的渐快还是跳跃有些困难,但很完整。我忍不住问着:“这首曲子是不是和水有关?”
“阿姨好棒,春江花月夜,老师留的练习曲。”晓攸微微笑着,“阿姨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都能猜出来,说明你弹得好啊。”我由衷地赞叹着。
“可是老师说我没理解这个作品。”晓攸无奈地撇撇嘴,转而看向我有些征询,“我真的没理解吗?”
“其他人怎么评价呢?”我觉得老师似乎有些挑剔。
“除了老师,没人会听我弹的。”晓攸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爸爸没时间听,兰姨听不懂,妈妈不听,只知道让我练够时间。”兰姨应该是她的保姆。
“这个曲子是不是太难了?”我问着。
“不难,比巴赫的简单多了。老师说就难在理解。”晓攸的表情有些疑虑。
看着晓攸困惑的样子,我有些心疼,春江花月夜,我大学倒是纠错时细细看过这首诗,一边听着晓攸说话,一边脑子里飞速地把记忆中的诗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前头的记不太清,只记得什么春江啊,潮水啊,月色啊,后面依稀有几句闺怨的,什么“应照离人妆镜台”。中国的诗词,写景总归要带点情绪进去。或淡薄或思索或愁怨。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去理解愁怨这种情绪,的确是为难。
我想了想,对晓攸说道:“除了景物,还有点离愁。你弹到后面,就想想见不到的人,很思念,很想见。带着这种情感去弹。”
晓攸皱皱眉头,似乎在努力理解着我的话。半天,忽然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难怪老师说要打动人先打动自己,唉,搞艺术真可怜。”一边说着一边把后半段又弹了一点,比刚才似乎好一些,也不明显。但是已经很不错了,我说了一点,她就能吸收改进。
晓攸冲我一笑:“阿姨,我好像明白了点儿。谢谢你。”我也柔声笑着看她:“听你弹也是享受。谢什么呀。”
“你认真听我弹了呀。老师说一个好的听众也很难找。”晓攸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她的笑,我忽然有种心跳过速的感觉,子越说得不错,她很乖,我见了她,已经忍不住喜欢上她了。可我都做了些什么?忽然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道:“我先走了。下次再听你弹。”
说完匆匆走出卧室,看到客厅的沙发正中坐着的已经不是李秘书,李秘书改坐到了旁边,子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抬眼含笑看着我。
“老爸。”我身后晓攸也跟了出来,看到子越眉眼笑开,几步跑了过去,抓着他的手晃着:“我今天练了三遍,任务完成。该吃蛋糕了。”
看着fù_nǚ 开心的情景,我不忍心再待着,冲子越淡淡一笑道:“冯总,我们先走了。”说完便急忙转身要走,李秘书也站起来跟在我后面。
身后传来了晓攸细细的声音:“阿姨,下次再来听我弹哦。”我扭头冲她一笑:“好。”再没看子越的表情,匆匆出门离去。
周日晚上子越回来,只把我搂紧复搂紧:“晓攸说你认真听她弹琴了,还让我给你涨工资。”
我忍不住想笑,那丝笑到了唇边却又有些苦涩,不觉怅然:“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不知道我爱子越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那么喜欢那个酷似他的女孩儿。
“我知道。”子越有些动情说道,“那天回来看到你坐在她旁边看她弹琴,那个场景,真好。”他的手滑向我的小腹,轻轻抚着:“小家伙,爸爸都等不及了。”我心里一震,一向严肃如他,这样柔情的话很少听到,但一旦说出竟那么动听醉人。只偎得他更紧。
见过晓攸之后,心里似乎安宁了不少。我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听到她的电话。而觉得她已经渗入了我的生活,我能淡然地听子越说起她的一些事情,说起她学琴的刻苦,说起她的懂事,都不会再战战兢兢。尽管仍然内疚,但是想到她对我弯弯的笑颜,想到她并不讨厌我,对自己的孩子也更加期冀起来。不知道他会不会也长得那么像子越。
暑假快要到了,晓攸的钢琴课程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我没有守约,没再听过她弹琴。
子越的生意渐渐忙碌了起来。应酬有些多于往常,能感觉出他的疲惫,却无法询问详细,只能默默为他疲倦归来的身影添一盏清茶,解一语烦忧。他恪守着只要在北京,就夜里回家的承诺。除了周六在晓攸那里的时候。我也只觉静日安好。
一天忽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打开才知道徐硕换号了。我回打过去,语气轻松道:“好久不见,怎么还换号了?”
他的声音有些颓然,只应付了句:“嗯,换了。”
我有些担心,问着:“你父亲身体怎么样?”说来也愧疚,因为我身体有些弱,加上上次见红,索性很少出门了。本来还想着再去医院探望老徐总,倒不是为别人的虚面子,只为见见徐硕,给他些支持鼓励。却一直由于身体原因再没去。
“出院了,不过,唉,很难恢复了。”徐硕语气有些无奈,匆匆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晚上洗澡后我换了睡衣,在梳妆台前擦着头发。子越靠在床头看着报纸。我随口问起:“徐硕换号码了,你知道吧?”
“嗯。”子越微微怔了一下,应了一声。
“好好的,换什么号?”我试探着想问问子越究竟。
他头也没抬,生硬道:“别瞎操心了。”
瞎操心?哼哼,看他低头看报认真严肃的样子,我忍不住冲他镜子里的人影扮个鬼脸。他幽幽地开口:“别以为我看不见。”
“你能看见?”我吃了一惊。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我的眸子满是笑意,唇际一挑:“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里。”
我的心忽然像清风拂过细柳的飘摇,整个人轻飘飘起来。原来他一直在细细看着我,顿时如嗅到了陈年的甘醇一般,从心到眼全是沉醉。我几步走到床边,躺到他身边,一头蹭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着:“老偷看我,讨厌。”
他看着被我湿头发蹭得湿漉漉的胸前,抽抽嘴角,一把拽过枕头旁的毛巾,揉到我头上细细擦起来,有些责怪着:“还不赶紧擦干,当心感冒。”
我抬眸看他,嘻嘻笑道:“偷看我那么久,没听到宝宝说话吗?”他眉眼笑开:“你倒说说,小家伙说什么了?”
“他说要听爸爸讲故事。”我歪头看他,早绷不住笑出了声。
“讲故事?”他有些好笑,“我从来没讲过,不会。”“讲嘛,白雪公主你会吧,灰姑娘你会吧。不注重胎教,后果很严重,宝宝会缺乏想象力。”我不依不饶磨起来。
他有些扶额:“你让我想想。白雪公主——”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从前,有个公主。”刚说了这几个字,我已经“嗤嗤”地笑起来,钻进他怀里笑得眼泪直流。童话故事从他嘴里出来,有种特别的滑稽,一本正经的表情,配上幼稚的语言,搭得不伦不类。
他也闷闷地笑了几声,坚持讲下去,我不笑不闹了,静静猫在他怀里,手抚着肚子,听他低沉的声音讲着白雪公主的故事,我相信是他第一次讲,句子很简洁,一点也不生动,像领导讲话,但在我耳中,却是最美的故事,因为承载的,是一份对他来说难得的爱。听着听着,我竟又犯起了困,没有听到王子驾到就已经睡去。
过了几天,却忽然接到了若琛的电话。自从上次滑雪她留了我的手机号,除了节假日发问候短信,倒从没联系过我。我有些纳罕地接起来:“喂?若琛。”
“小薇姐,是我。你有时间能来我家一下吗?”若琛的声音有些虚弱无力,“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没事吧?”我有些担心,听她的声音很不对劲。
“没事,就是没精神。”若琛有些抱歉道:“我听徐硕说你怀孕了,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听着她的声音我有些慌乱,该不会是徐硕伤了她吧?忙说道:“没事,我这就过去。你家在哪里?”若琛说了航天桥附近的一个小区。我匆匆记下挂了电话。
给子越打了电话说了情况我要出去,他顿了顿嘱咐我走路小心,派了司机过来接我过去。若琛的家我没去过,一个不太张扬的小区,看着并不新,但是进门登记得很严,保安还和若琛家里通了电话才放我们进去。
司机告诉我这是某个机关的家属区。这个小区的房子怕是已经涨到五万一平了,我直咋舌。司机说这个小区是某个非常好的学校的学区房,才会涨得这么猛。我心里不禁一沉,在北京生活,如果买不起好的房子,是不是连下一代的教育,都要输在起跑线?我不敢想。
到了若琛家门口,敲了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把门支开一条缝,很凌厉地扫了我两眼,我忙介绍自己:“我是若琛的朋友,找她有点事。”
“进来吧。”阿姨的表情淡淡的,一边放我进来一边问着:“你是她同学?”
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回答,若琛从里屋走了出来,脸色很苍白,步子都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我打着招呼:“小薇姐,你来了。”转而冷冷看向那个阿姨:“妈,我和同学聊天总行吧?”
阿姨想说什么,看了看我,没有开口。若琛拉着我进了她的房间。
“出什么事了?”看她妈妈的架势,强势得不同寻常。我急忙问道。
“小薇,徐硕要和我分手。”若琛捂着脸,声音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