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贵办事糊涂,触怒龙颜,老臣这就将他拖去班院责罚,还请陛下息怒,莫要气着龙体!”乔继恩上前叩首奏道。
绍隆帝没有理会乔继恩,只是盯着晋龙泉,厉声质问:“怎么,朕处置一两个不开眼的奴婢,也需要得到皇城司的允许吗?”
“陛下多虑了,皇城司乃陛下之爪牙,陛下想做什么,皇城司都应悉数照办,又怎可能反过来约束陛下?”晋龙泉揖礼道。
“那个不开眼的奴婢连丁点小事都办不妥当,你与乔继恩便在垂拱殿前督刑,以儆效尤。”绍隆帝厉sè说道。
“微臣遵旨。”晋龙泉拱拱手说道。
晋龙泉与乔继恩走出大殿,着人将肖长贵拖到大殿前的场地上,扒下衣裤,不轻不重打了三十棍便送回院舍用药,以免真伤了性命。
复过旨后,乔继恩与晋龙泉再走出垂拱殿,微微叹了一声,低声吩咐在垂拱殿侍候的宦臣:“陛下心绪烦躁,你们要小心服侍着,但有什么大的惊动,切不可妄自施为,需先禀过晋郎君、徐郎君二人再行其事,可都记得了?”
“乔大宦言过了,”晋龙泉跟乔继恩拱手道,“我刚才是怕打扰到乔大宦午休,才跑过来看一眼,但这些始终是内侍省的事务,我与徐忻是不应chā手的。”
乔继恩只是笑笑,岔这个话题不谈,说道:“司空府收复汴梁,比预计要早许多啊,想必孟、卫、泽、蒲诸州以及关陕、河北等地收复也是指日可待了。虽说使相那边不会急着还都,但现在有些事情未尝不可以筹备起来。我已老朽,宫里的事务还是要尽快托付他人接手,一把老骨头就想着葬在汴梁……”
颍会大捷后,乔继恩陪同周鹤、钱择瑞等人前往泌阳见过徐怀,当时徐怀就表示不会急着还都汴梁。
乔继恩当时还以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收复汴梁,没有特别琢磨这事。
没想到才过去大半年的时间,整个京西北路、京畿路以及京东西路南部地区近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复过来。
乔继恩现在越发感到自己jīng力不济。
其他事他不想chā手,连问都不想问,但想到先帝在世时,念念不忘的收复中原、还都汴梁,就想着自己或能在汴梁度过有生之年。
潘成虎、徐忻皆是司空府嫡系,但他们乃是统兵武将出身,不会太仔细考虑还都之事。
周鹤、顾藩、钱择瑞三人地位又太高,即便他们心里有盘算还都之事,但乔继恩想前往汴梁筹措还都之事,却不指望他们三人帮着说项。
晋龙泉一直以来都是徐怀部署在晋庄臣身边的暗子,现在皇城内外事务也基本是他在负责,深受徐怀的信任,诸多事务思虑周全,乔继恩就想着请他帮忙在徐怀跟前传话。
徐怀对帝国未来的发展构想,乔继恩或许不熟悉,晋龙泉还是清楚的。
现在已经不是还都汴梁早或晚的问题了,而是徐怀压根就没有想过还都汴梁这事。
一方面是接下来对赤扈的用兵,主要侧重于西北及北方,不用将大量的资源消耗在还都汴梁这事上。
一方面京襄得以崛起的工造体系,严重依赖于山地的水力资源。
相比还都汴梁,司空府内部却有一些声音主张都定于郑州。
郑州位于汴梁以西,可以兼顾对关陕、河东、河北的作战,既有广阔的平原地区发展农耕、城池,也紧挨着嵩山东麓,可以发展水力工造,地理位置相当优越。
在司空府新的工造规划里,从叶县北上,经襄城串接许昌、长葛、新郑,北至郑州治管城的砂石大道,是与经汝州治梁县,经伊阙北接洛阳的大道,是接下来要优先推动的。
而从叶县到管城这条大道,横跨澧水、北滍水、颍水等好几条大河,每条大河都要建造一座大型铁桥贯接,工程量巨大,三五年时间难将砂石大道修通。
因此不管是还都,还是择址另立新都,短时间内并不会实际性的去做。
不过,收复汴梁之后,不仅乔继恩有还都汴梁的心思,朝中也顿时多了很多还都汴梁的声音。
就目前来说,司空府当然可以借口黄河以北仍在虏兵控制之下,汴梁城随时有得而复失的可能,无视朝中还都的议论,但等战局进一步稳定下来,司空府到时候还想qiáng行压制还都的声音,可能会使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堂,再次暗流汹涌起来。
这一点,司空府内部早就有过讨论,史轸、韩圭他们主张用“拖”字诀。
说白了就是司空府不会公开反对还都汴梁,甚至还会在口头上支持还都。
到时候只要不实际拨付钱粮,筹措十年二十年,还都之事都不可能落实下去;司空府甚至借口还都汴梁之事,将一些看不顺眼的官员都踢到汴梁去负责筹措之事。
这个计谋还没有真正去实施,晋龙泉却没想到乔继恩主动想钻进这个网里,苦笑道:“布曲寺使者年后就会抵达襄阳觐见,商谈内附之事,到时候使相也会到襄阳来。乔大宦有什么话,你找使相说便是!”
“哦,贡嘎山大捷传来襄阳都还没有两三个月时间吧,布曲寺这就请求内附了,会不会是缓兵之计?”乔继恩讶异的问道。
在乔继恩的印象里,布曲寺这样的割据势力占地广逾三四千里,一次作战失利损失两三千人马,怎么这么轻易就屈服了?
晋龙泉笑道:“是不是缓兵之计,这得布曲寺的使者赶到襄阳,才能判断一二!”
布曲寺控制六岗中北部地区,看似占地极广,但相比较吐蕃王朝极盛时期,六岗地区的气候环境又恶劣了许多,整个六岗中北部地区栖息繁衍的蕃民,可能都不到三十万人。
布曲寺事实上又是两次受重创,总计损兵折将七八千众。
对辖民仅三十万的割据势力来说,损兵折将七八千众,已经是极其惨重了。
当然,也不排除布曲寺是缓兵之计,但司空府短期间也没有出兵贡嘎山以西的安排,将计就计,相互行缓兵之计,却也没有什么损失的。
毕竟就司空府短期对吐蕃诸部的战略要求,就是不倒向赤扈人就够了。
至于布曲寺会不会同意借道,司空府此时都没有特别qiáng烈的意愿。
毕竟西征大军从吐蕃高地借道,直接迂回到河湟地区,削弱赤扈人对河西、洛湟等地的统治,就算布曲寺等割据势力积极配合,风险还是太大,司空府也很是犹豫,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却是这次布曲寺遣使过来请求内附,徐怀想亲眼见一见使者,了解吐蕃高地与中原不尽相同的文化传承,但又觉得他直接在泌阳召见布曲寺使者,有些太昭然若揭了,就想着他也该到襄阳“觐见”“觐见”绍隆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