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鹤没有作声,往府邸之中走去,走了一会儿,见长子周良恭还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长叹一口气,低声训斥道,
“你这个蠢货,如果说葛伯奕此去滁州,确是与赤扈人暗通款曲,你说这里面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赤扈人已经认识到需要与葛伯奕他们联手,才能够压制京襄的崛起啊。赤扈人都没有把握的事,都需要先挑起大越内斗,你觉得就一定能压制得了吗?我家这时候跳过去,以后还有机会跳回来吗?稍有不慎,就是杀身亡族之祸啊,你以为这些都是儿戏?明天我就卧病宅中,这事没有出结果之前,你给我拦住谁都不见。你也要伺候在我的病榻之前,不要出去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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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午前在徐武江、韩圭、刘师望、张雄山等人陪同下,登上舒城西北角的龙亭山,登高看北面营寨部署,听朱桐连夜从建邺赶到相告昨夜宫宴之事,眺望山麓间飘荡的云雾,忍不住感慨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好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啊’!我却不知道这个老匹夫会属意谁过来跟我说‘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事!你们说这个老匹夫有没有胆子亲自过来见我?”
“葛伯奕恐怕不会过来了,他实在犯不着到使君跟前找不痛快,没有这么跟自己过不去的,魏楚钧也不会主动提及这事。照我看来,钱择瑞是明白人,不会受他们的糊弄,朱公也不得他们信任,但张辛、刘致远、马思静、钟应秋他们就难说了,他们或许真觉得这是使大越得以喘息的良策呢。我要是葛伯奕,就怂恿他们中一个过来,叫朝野都知晓先帝旧臣也是支持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能更令我们束手就范!”
韩圭袖手而笑道,
“之前赤扈将十数万兵马都堆到南淝河、
李陵山一线,我们还有些困惑不解呢——现在都有了解释,他们可还真看得起京襄啊!”
“你们不担心?”
朱桐赶到舒城大营,得知徐怀登城,便乘快马走山道赶过来,这会儿气都没有喘匀,还以为徐怀他们得知此事会雷霆大作,却不想他们听到这消息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担心,怎么不担心,但是担心又有什么用?”
韩圭高兴,是觉得京襄终于没有其他路可以选了,徐怀心情还是抑郁,这时却又懒得说什么,只是注目凝视远处。
朱桐内心深处到底还是不希望京襄与朝廷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决裂,说道:
“相信刘侯、杨祁业他们都是明白人,绝不愿意看到葛伯奕之流暗中与胡虏勾结,我想葛伯奕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名义,行求和之事,还是可以阻止的。”
“此时阻止他们找赤扈人媾和,除了令诸路勤王兵议论沸腾,又有何益?”
刘师望叹息????????????????道,
“甚至都不需要朝廷派使臣过去,赤扈人过两天就自行撤军而去,叫葛伯奕等人明白赤扈有与寿春罢兵媾和的诚意,就足够了!待虏兵撤去后,勤王兵马理所当然要各归地方,使君也需返回京襄坐镇,到那之后葛伯奕他们有的是时间再去慢慢跟赤扈人谈媾和!”
“也就是说,我们真要阻止,反而会更加不利?”朱桐迟疑问道。
韩圭说道:“赤扈之前在中路集结三十万兵马进bī汝蔡,其实那时候京襄就担忧赤扈人会与葛伯奕之流暗中媾和、一起针对京襄。要是那时候赤扈人就有如此决断,还真能给京襄制造大麻烦。现在虽说才过去一年时间,不能说没有麻烦,但总比一年前他们就媾和到一起,还是勉为其难能接受的!”
“是吗,你们很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听韩圭说京襄一年多前就考虑到赤扈人与潜邸系媾和、联手压制京襄的问题,朱桐才稍稍放宽心。
也确实这一年多来,京襄内外部环境变化极大。
要知道一年多前屸崃山道还没有打通,而此时契丹残部所采集的羊毛羊绒,已经顺畅的通过长江运抵荆州了。
更关键的变化,其实就是虏兵在建邺登陆之后发生的。
不仅宿卫禁军、牛首山义军以及安置于建邺、江东等地的禁军将卒家眷,就连普通民众对京襄的态度都发生极大的变化。很多人实质认清楚了绍隆帝看似勤勉,但实际与导致汴梁及大半个中原沦陷的天宣帝,并无本质的区别。
潜邸系将臣,与当年的王戚庸之流,又有何实质的区别?
也就是说,京襄此时选择隐忍,坐看他们媾和,潜邸系以及背后的绍隆帝其实将更不得人心,跟一年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当然了,朱桐也不会就此宽心。
他心里知道形势再有改观,京襄面对潜邸系与赤扈人媾和,又怎么可能好受,所承受的压力之大,说不定会打断京襄崛起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