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户将额勒素停住马,将弓横持鞍座之上,深眼窝里的黄褐眼眸就像毒蛇眼瞳一般yīn冷的盯住远处河滩旁的坚密步阵,见那一件件青黑sè的锻甲在软弱无力的冬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寒芒,仿佛汇成一片清湛湖水。
他作为平燕宗王府麾下的老牌骑将,追随平燕王屠哥南征北战不说,近几年驻守亳州也不时率部南下袭扰,与南朝兵马在淮南不知道交锋过多少次,但从来都没有见过装备如此jīng良,面对他们之前从侧翼攒射的箭雨还能如此冷静的重甲步卒。
这进一步验证了,突然闯进草汊河的这小股人马,就是从京襄一路冲破他们沿江封锁径直闯过来的jīng锐。
对上游江面的封锁,漏得跟老娘们的裤裆一样,狗|cào的汉军真是不靠谱。
额勒素心里啐骂着。
他又暗自揣摩这小股人马出现在跃龙寨附近,真像千户卓苏所言,京襄意在加qiáng跃龙寨的防御,以便他们后续的援军都能径直闯过来,在跃龙寨附近登岸?
????????????????从南蔡或荆州出发的运兵船,选择合适风向的日子沿江而下,到时候船帆升起,船工、桨手一起划动大桨,再借助江流的带动,船速将达到极快。
江州池州等地的江面有三五里甚至七八里不等宽阔,他们的水师又不能真像砌上一面城墙似的彻底封堵江面:水师战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一字排开停泊在江面上,仓促间也不可能拉起那么长的铁索。
理论上只要京襄不计伤亡,是能将一部分兵马直接送到建邺附近的;不过想登岸立足,前提就得他们在建邺附近的沿岸有接应的落脚点。
亲眼看到这一幕,额勒素也更倾向千户卓苏的判断。
在更远处的河滩上,他们的战船正将对岸的步卒接渡到西岸来,目前已经有百余兵卒登上河滩——没有现成的码头、渡口,河道越靠近河滩越浅,战船不想搁浅,就没有办法直接冲上河滩接渡步卒,需要步卒涉浅水登船,速度自然就快不了。
不过,这支京襄军此时却完全没有动静。
很显然这支京襄军不可能不知道半渡而击的道理,大概是觉得已经登岸的百余步卒,还不能填饱他们的胃口吧?
是要等更多的步卒接渡到西岸,再出击吃下去?
额勒素禁不住有些急躁,这支京襄军太镇定若素了,他率部游射左右,不要说对其进行彻底牵制给步卒创造快速渡河的机会了,甚至都没有办法造成扰动。
那么步卒在接渡到什么程度时,这支京襄军才会有如雷霆一般发动?
在差不多有近四百名汉军渡过草汊河,在地形低陷的河滩上结阵时,额勒素终于看到眼前这支京襄军动了,其面对河滩一侧,阵列就像门户一般打开来。
“浩瑞!”
额勒素举起铁枪,振声大呼。
汉军渡河的位置不是特别好,较为开阔的河滩地往西岸这边凹起,其实使得接渡过来的汉军,阵列侧翼难以受到水军的保护——这也是额勒素此时才意识到,心想一开始还是轻视了,应该吩咐汉军统将杨泽雄选择更好的接渡点。
不过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坐看已经渡河汉军被轻易吃掉,唯一的办法就是趁这支京襄军试图进攻河滩汉军之际,从这一侧发起冲锋,不计伤亡一举将其摧垮击溃。
对此,额勒素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支京襄军兵甲虽然jīng良得令人眼馋——这也是他决然发起冲锋的一个重要原因,却没有京襄军惯用的战械,而他带过来的两百骑兵,有四分之一都披马铠。
得多jīng锐的步卒,没有战械的掩护,看上去也没有几支锋利的长矛,仅凭借盾牌、长刀能正面抵挡住披甲重骑的陷阵冲锋?
“浩瑞(冲锋)!”
听额勒素发起冲锋的军令,两百余赤扈骑兵皆振声呼叫起来。
在跟随额勒素冲锋的同时,这两百多赤扈骑兵的阵型也在快速tiáo整变化起来,展现出赤扈骑兵超高的战术素养来。
披????????????????甲重骑居中锥形阵型更为坚密,就像一支无坚不摧的锋利长矛;人数更多的持弓轻骑则以雁行阵分居两翼,以更快的速度往前bī近,一波波更为密集的箭雨往京襄军步军攒过去,制造扰动。
轻甲骑攒射一波之后,并非都像流云一般往两翼散去,有数十身形彪健的大汉冲到阵前后直接下马来,持圆盾战刀,准备从两翼协同披甲重骑往前突冲。
步阵西面这一刻也如门户打开,徐惮、蒋昂各持陌刀率队而出,看着驰近的披甲重骑,不退不让,两道bào烈刀光几乎同时径直往包裹在铠甲之中,仅露出两只深陷大眼的马首劈去。
徐惮、蒋昂二将身侧各有数名健锐,持重盾迎上去死死抵住战马的冲击,以免垂死躁动的战马,稍稍阻遏住徐惮与蒋昂二人的雷霆刀势。
披甲重骑的冲锋速度不可能太快,但正面接战的那一瞬间,能否将其冲势直接遏制住,将是能否获得完胜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