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郎君,你应知我此行九死一生,若非晋卿舍命相护,我怕是都进不了楚山,在寿州就会被淮王府截住——再说晋卿当年随徐侯奔袭太原,也是舍命的交情,徐侯当真吝啬一面不见?”
赵范拽着郑晋卿的胳膊勉强站住,近乎哀求的盯着史轸问道。
史轸看了郑晋卿一眼,暗感他生在郑家真是可惜。
想当初千里奔袭太原,郑怀忠手握数万精兵,却仅遣五百骑兵随行,当时便是郑晋卿统领。
郑晋卿乃是秦凤路有数的悍将,奔袭太原一路作战也甚是勇猛,立下骄人战功。
南归之后,郑晋卿虽得赏功,但因为其力主对赤扈人积极作战,又或许是与郑怀忠长子郑聪关系不睦,在河洛、在南阳以及在淮南东路都没有受到重用,未能成为统领神武军精锐的核心将领;这次更是沦为要替赵范出行保驾护行,真真是浪费一名上佳将材。
当然,郑晋卿乃是郑氏子弟,也轮不到楚山替他打抱不平,史轸只是淡然的拒绝史轸求见徐怀的恳请,说道:
“陛下病危,人心叵测,徐侯身为一镇之帅,委受重任,私结大臣乃是大忌——倘若不是知道赵公此行艰难,我也不应该见赵公的。再一个,徐侯自听闻陛下病危消息以来,心情沉痛,数日来废寝忘食,在书斋焚香静坐,为陛下祈祷,我等都没有见到徐侯一面。还请赵公见谅啊!”
“那密诏所书何事,史公可否透露一二?”赵范不甘心的追问道。
“密诏之所以为密诏,赵公以为史某有缘得以一见吗?赵公说笑了……”史轸哈哈一笑,说道,“赵公此行受了不少辛苦,还请往驿舍暂歇。陛下病危,史某也实在不便给赵公设宴接风,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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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史轸在舞阳城中也专门给赵范、郑晋卿安排了住所,但赵范心里清楚,他们真要留在城里,不仅会被史轸找借口严密监视起来,行动也将受到更大的限制。
故而从史轸宅中出去,赵范就与郑晋卿直接出了舞阳城。
他们得知建继帝病危及密诏的消息之后,就从淮南东路暨淮东大营行辕所在的楚州出发;因为中途要穿过淮王府军的辖地,百余侍卫人马都是分散而行,到了信阳境内才会合起来。
楚山这边没有禁止百余侍卫人马入境,甚至还专门在舞阳城南腾出一座驿站供他们入驻——楚山当然也是派了人手进行监视,勒令他们不得随意脱离楚山的视野,否则会认为这不是友好的行为。
楚州并非只有赵范、郑晋卿两个重要人物来到舞阳,还有人只是没有出面,在舞阳城南驿站等候消息,看到赵范、郑晋卿回来,迫不及待的将他们迎进室中,问道:“赵先生见到靖胜侯了,密诏写下什么,靖胜侯怎么说?”
赵范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楚山狐太滑脱了,我都低三下四恳求了,始终吝啬一面不见;晋卿这次过来也不管用,被史轸那老儿挡在靖胜侯府之外啊!又哪有可能知道密诏里到底写了什么?”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有人问道。
“待价而沽而已,还能有什么意思?”赵范叹气道,“陛下应该是真不行了,现在密诏在靖胜侯手里,谁给的好处足,他就倒向哪边,谁能奈他何?”
“徐怀为人或许没有那么不堪……”郑晋卿说道。
身为郑家子弟,郑晋卿除了跟郑家站在一起,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特别是这一次,倘若能联手楚山拥立幼帝,郑家子弟,包括他在内,都将受益匪浅,说飞黄腾达也不为过。
不过,涉及到对徐怀其人的判断,郑晋卿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以为赵范等人略有偏硕。
“这世间谁能逃得‘名’、‘权’、‘利’三字?兴许徐怀抵御赤扈人,是要卖力一些,但也之前乃是求名,此时无求权。你看看这几年靖胜侯将楚山经营跟铁桶似的,谁能插进手去,难道不是权欲熏心?”对郑晋卿有意替徐怀开脱,赵范不屑一顾的说道。
“……”说到嘴皮子功夫,郑晋卿完全不是赵范的对手,讷然道,“或许如此吧……”
见郑晋卿样子并未完全信服,赵范继续说道:“陛下若是属意准王继位,有必要留下什么密诏吗,舍此之外,陛下还有什么必要留下密诏?”
皇子诞生之后,从立后以及郑怀忠争荆湖南路制置使受阻等事,完全可以看得出,士臣对郑家防范极深,基本上都站在淮王那边,更何况淮王还有皇太弟的正当名分。
大越立朝,太祖皇帝驾崩、太宗皇帝继位,就是兄终弟及的先例。
有这样的传统,有皇太弟的正当名分,又有士臣支持,同时淮王府一系也掌握十万精兵,有葛伯奕、汪伯潜、杨茂彦等大臣,有韩时良这样的名将为嫡系。
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建继帝倘若希望身故之后由淮王继位,完全没有必要留什么密诏。